46.魔界養妖狐（46）
“妖怪,又出現妖怪啊啊啊——”
人群傳來數道驚惶尖叫,打斷了黃泉突遇故人的驚喜，他看看四周又看看許諾，一臉茫然,已經弄不清這裏到底是不是異界了。
“奧野，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想徹底將這裏毀了嗎？”
家臣老頭被手下提醒后趕來,就看見白子又在試圖打開上方天空那個黑洞，他連忙下令手下們全部去阻止,卻見奧野突然一刀捅死了紅子，而白子發出了一聲悲鳴后,那隻渾身散發著恐怖強大氣息的人形妖怪就這麼憑空出現了……
家臣老頭簡直不敢相信這些異人會瘋狂至此，他一邊焦急地斥罵一邊想要派人去將他們抓住。
奧野輕蔑地看他一眼,腳下步法施展開來，原地出現數個他的幻影，緊接着便一起遁走,不一會便全都混入了另一邊正在被蚯蚓怪物們攻擊的普通民眾之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家臣老頭縱然氣急也無可奈何,好在還有兩個女人被留下了,他指揮人上前抓住她們。
白子與紅子被粗魯地分開,確定了紅子已經徹底死亡，而白子還活着后,家臣老頭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拽着白子的髮髻將她的頭提起,惡狠狠道：“看看這四周,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惡毒的事，還不把這些妖怪怪物都弄走！”
白子雙眼無神，木偶一般不說話也不掙扎。她怎麼也沒想到奧野竟會這麼對待她們。剛才她的召喚陷入僵局以為會失敗時，從與紅子交握的手裏突然湧入極其強大的力量，將她的能力瞬間增幅至極限，竟能做到強制將那名大妖拉扯過來。
但是她還未來得及喜悅，睜眼便看到姐姐紅子軟倒的身體，而奧野正將刀尖從紅子的體內抽出。之後奧野更是熬不留念地隱匿逃走了，她這才知道對方是多麼冷漠涼薄的一人，為了讓他自己能有一絲生機，竟不惜在她召喚時將紅子獻祭。
她再次孤身一人，這次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白子心存死念，哪裏還會在乎什麼威脅。
家臣老頭揚手就要給她一巴掌，手腕被人制住，他剛要怒斥誰敢這麼大膽，扭頭一看，先是被幾乎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所懾，而後才猛然醒悟對方是誰，連忙放下白子，諂媚笑道：“這位大人，您是有什麼吩咐嗎？”
許諾沒有理他，將他甩開，那邊一眾老頭手下驚叫着撲過去接，好懸沒讓他一把老骨頭直接摔在地上。
“你有什麼願望？”許諾匆匆為白子檢查了一番，確定她身體上並未受什麼重傷后，直接道，“說出來，我會幫你達成，代價是你必須將剛才召喚來的妖怪再送回去！”
白子指着血泊中的紅子：“我要姐姐活過來。”
這個許諾當然做不到……至少現在的他還做不到。
“換一個。”
白子搖搖頭，重新垂目不語。
“那個殺了你姐姐的人，你不想也殺他報仇嗎？”
“奧野……”白子神情有所鬆動，但緊着又猶豫道，“可是姐姐喜歡奧野，她不會願意我殺他的……”
旁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黑色妖狐嘖嘖稱奇道：“這女人腦袋莫非是壞的？”雖然黃泉自己的腦子也挺暈的，不過有許諾在，他的心就安定了大半，管它這裏是哪裏，終歸許諾也在這裏不是么。
“別添亂！”許諾斥道，但語氣里更多的是無奈。
他今天不過是打算陪雷禪來個人界一日游，為雷禪與將來的真命天女的邂逅做個鋪墊，天知道黃泉這熊孩子怎麼會突然冒出來的！現下最重要的就是儘快將黃泉送回去，不然未來的魔界三巨頭有兩頭都跑來了人界，原著幾百年後的劇情還怎麼正常展開。
“白子，既然你的姐姐喜歡那個奧野，那我們更應該殺了他啊。”
發現這個女人的精神思維明顯有異於正常人後，許諾也沒與她多做糾纏，而是迅速轉換方針，換了個方向繼續誘導，他放柔聲線，輕聲勸道，“你的姐姐已經不在了，我們來將她喜愛的人送下去陪伴她，好不好？”
白子臉上浮現出迷茫，“是這樣的嗎？”
許諾抬手將她散落的一簇髮絲勾回她的耳邊，“是啊，不然姐姐一個人在下面，該有多寂寞。”
白子的眼圈迅速就紅了，她重重點頭，終於道：“你說得對，確實應該讓姐姐心愛的奧野去陪伴她。拜託你替我殺了奧野吧，之後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眼見白子被說服，許諾立刻就要行動。
“嘿，說好要幫我照看玩具的呢？你這又是打算跑哪去？”
雷禪拖着幾乎快看不出人形的甲男一步步走來。
“大人，武士大人！這個人和妖怪認識的啊，剛才我親眼見到他和那隻妖怪交談，我們都可以作證，您千萬要明鑒！”
家臣老頭突然大聲嚷嚷起來，他一邊叫着一邊詢問四周，“是吧？大家都看到了吧？那男人一定是和妖怪有勾結的，武士大人，說不定他其實就是妖怪假扮的故意混到您身邊的啊！”
他周圍一眾手下紛紛應和，都指着許諾大罵狡猾的妖怪。
雷禪咧嘴一笑，“妖怪？真巧，我也是啊。”
他撤去了偽裝，臉上的妖紋重新浮現，龐大到令四周空氣都顫動的妖力一點點地泄出，他一手提起甲男，另一隻手五指成爪狀，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將對方的心臟挖了出來。
之前的一切不過是貓戲老鼠般的逗弄而已。
四周變得寂靜無聲，不但以老頭為首的一眾人類瞬間安靜如雞，就連那些蚯蚓巨怪們也被雷禪真正顯形后的聲勢所懾，一隻只乖巧地匍匐在地不敢再有任何妄為。
新鮮的人類心臟還在跳動，雷禪好奇地湊近聞了聞，鮮香的血腥味竟令他升起了一股饞意。
“嘔……”
人群里有人控制不住發出作嘔的聲音，但是很快又拚命捂住嘴巴再不敢泄露一絲聲響。
黃泉見雷禪大口咀嚼的樣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是人類的肉吧？不知道比起妖怪的肉來味道怎麼樣？”
就連精神異常的白子，聞言也面露驚恐，飛快地將紅子的屍身抱起想要遠離他們。
將心臟幾口啃食完，雷禪還有些意猶未盡，他看看手裏扭曲成一團的甲男，嫌棄地將他拋開。目光環視四周一圈，最後落在了白子的身上，這是在場唯一剩下的還活着的異人了。
許諾擋在他們之間，阻隔了雷禪的視線。
“這個女人我留着還有用，暫時不能死。”許諾道。
雷禪有些不滿，“原本有三個的，是你沒照看好，只剩了這麼一個。”
“我的錯，”許諾好脾氣地道，“不過這個我真的有用，拜託了。”
雷禪很意外，這是許諾第一次對他服軟。他收起了原本的懶散之意，視線落在了許諾身邊的黃泉身上。
“是他對嗎？你要保那個女人，是為了這位極惡盜賊團的副將……你以前的同伴？”
最後“同伴”兩字出口，是滿含戲謔的語氣。
許諾一把拽住欲發怒的黃泉，態度未變，依然誠懇地商量道：“這是意外，他並非自願過來的。我會很快就將他送回去，之後我們便可以繼續遊玩人界。”
雷禪沉默了片刻，聲音低緩地道：“許諾，我給過你機會。”
初次見面時，他放過那兩隻妖狐一條生路。
再次見面時，他也沒有對新同伴假公濟私地與從前同伴合作的行為有任何意見。
這是第三次——
“不會再有下次了。”雷禪淡淡道。
“不會再有下次。”許諾保證。
*
奧野在花柳街的巷子裏小心地穿行。剛才突然乍現的那股恐怖到極致的妖力令他渾身顫慄不止，他嘴唇哆嗦，嘲笑地自言自語道：“混蛋，讓你再狂再傲，現在見識到了真正的妖怪，怕不得嚇得尿褲子了吧……只是可惜了那對姐妹花，以後恐怕都再難找到這麼有能力又好操控的女人了。”
四年前白子覺醒的那一晚，其實奧野就在附近的村子裏屠戮，他在試驗他剛得到的刀。他被那場聲勢浩大的召喚吸引過去的時候，城池裏的人們並沒有死亡太多，召喚過來的妖怪雖然體型巨大，卻對殺戮人類顯然並不十分感興趣，在應召喚者所願將紅子從火柴堆上救下后，妖怪便又回去了自己的世界。
是他與當時滿心仇恨的紅子一拍即合，紅子為他增幅能力，他則享受着強大力量的加持，用新得的寶刀血洗了整座城池，並在白子醒來后，將一切推到她所召喚的妖怪身上。
而誤以為這一切都是因自己所為的白子亦是在那之後精神開始變得異常，她失去了普通人該有的同理心，漠視生命，從此只聽紅子和他的話。而奧野對此，真是再滿意不過了。
如果不是今晚遭遇了這樣幾乎是絕境的危險境況，奧野是絕不捨得捨棄這樣好用的棋子的。
“唉，想享受榮華富貴，怎麼就這麼難呢。”
奧野還在發愁從這裏逃走之後是該獨自去投奔另一位大名，還是該和之前那樣先湊齊一夥同伴，忽然他背後寒毛豎起，猛地停住身形，朝上方望去。
幽藍的半月從雲層中顯出，屋檐上一身月牙色長袍，長着狐耳狐尾的黑髮男人正懷抱白色和服的女性，兩人四目從上而下，俯視着他。
“是他嗎？”
“是他。”
有光點自那狐耳男人手中亮起，瞬間便洞穿了他的心臟。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聽見熟悉的女性溫柔的話語——
“奧野，要幫我向姐姐問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