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魔界養妖狐（21）

“我給你們變個戲法。”許諾笑着這麼說。

他掌心的紅蓮栩栩如生，明媚嬌艷，乖巧地盛開着，看起來無害極了。

然而所有的人都是背脊生寒，臉上顯露出驚懼之色，族長更是面色慘淡，一副悔不該剛才那麼快就撕破臉的絕望表情。

“許、許諾……”就連塔納也磕巴着，帶着些哀求地低聲道，“求你，別……”

許諾先是一怔，隨機恍然，失笑道：“你們想到哪去了……”

他見眾人還是全都惶恐不安的模樣，就連黃泉都明顯在臉上寫着“不管你要幹什麼，我一定站你這邊”的肅殺神情。

許諾搖搖頭，不再廢話，來到可庫的屍身旁，將手中紅蓮輕輕放到他被破開的胸口上。

紅蓮徐徐旋轉着落下，隱入傷口之中，微弱的紅光閃爍，從外面都能清楚看到可庫全身的血管被紅光一點點流過，原本因斗篷人的毒而腐爛的內臟重新長好，被污染的黑血受到凈化，紅光在他體內循環一周，最後重歸胸口，破損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修復，可庫青灰色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紅光一點點黯淡，直至最後一次閃爍后便再沒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原本的心臟處猛地跳動了一下。

“咳咳咳——”

可庫爬坐起身，咳得驚天動地，好半響才慢慢換過氣來，他有些虛弱地抹了把嘴，這才注意到四周圍滿了不少族人，每個族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看鬼。

可庫剛想張口問怎麼了，喉嚨卻如火燒般乾渴，差點沒忍住就是一頓咳。

“再生紅蓮，起死人，肉白骨。”許諾笑着道，“怎麼樣，我說了只是個戲法，不恐怖吧？”

不恐怖……才怪！

如果說剛才妖狐部落眾人還覺得許諾只是個天賦強大，手段厲害的妖怪，現在直接不把他當妖了，簡直是魔！

族長緊閉着嘴，一字不敢再說，帶着族人匆匆退散。

可庫還摸不清狀況，傻坐在地上。

第三狩獵隊隊長看看這個自己最喜歡的隊員，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最終還是低頭衝上來，一把扛起他就跑，全程不敢往許諾那邊看一眼。

亞路看看正在退走的族人們，又看看許諾的方向，滿臉彷徨。

許諾朝他招招手。

亞路眼睛一亮，但心中又充滿了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

他還在猶豫不定，就感受到身邊一個身影衝出。

藏馬三步並兩步，撲進了許諾的懷裏。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小小的聲音在懷裏抱怨着，許諾揉揉小銀狐的腦袋，只是笑，也不解釋。

許諾其實還真想過先將藏馬留在部落里，等以後他在外面穩定了，再把他接出去。但是想想剛才遭遇強敵時這些成年妖狐們的表現……嗯，還是放在自己身邊安心些。

“塔納，不是說要送我們一程嗎？麻煩你了。”

塔納蹙眉看着他：“你還需要我來送？”他之前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真以為許諾已經沒了戰力了。

“必須的啊，你別看我現在還好好站着，其實我都快累癱了。”許諾道。

“……”

“我真的判斷不出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塔納嘆了口氣，往地上一俯，恢復了巨大妖狐的形態，“上來吧。”

許諾絲毫沒有客氣，不等他話說完就已經自己坐了上去，還稍微調整了下姿勢，讓藏馬也能舒服伏在巨狐背上。

黃泉眼睛一亮，也躍躍越試地想要上來，被塔納一巴掌掀飛。

“臭小子，自己沒長腿啊！”

塔納咆哮一聲，掉頭開始奔跑起來。

黃泉撇了撇嘴，他才是真真正正的重傷號好伐……眼見塔納真的沒理他，轉眼就快跑得沒影了，沒法，他只能咬牙跟上。

妖狐部落的地界漸漸被拋在身後，他們正跑向外面遼闊無垠的世界，不管之後是好是壞，至少，他最看重兩名同伴都會陪伴在他的身邊。

黃泉一邊跑，一邊因為身上的傷被拉扯而痛得直吸氣，然而他卻又剋制不住地一直想笑，綠色的雙眸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活力，與對未來的期待。

*

塔納是非常典型的嘴硬心軟之輩，在確定出了妖狐地界之後，便有意識地放慢了速度。看了看身後齜牙咧嘴的黃泉，猶豫了下，決定先將幾人帶去附近他狩獵時休息的山洞。

一到休息處，黃泉再也撐不住了，隨便找了一塊地便趴下再不動彈。

許諾示意塔納在洞口就將他放下，赤着足在洞口入口處走了幾圈，留下數十個血跡斑斑的腳印，這才打了個呵欠，對塔納笑道：“多謝了，這裏很好。你回去吧，也替我向巫師大人道聲謝。”

“你們……”

塔納卻眉頭緊蹙，十分的不放心。許諾會將自己的血刻意抹在入口處，就是在用大妖的氣息警告四周妖怪不要靠近，看來他是真的無法長久維持這樣的形態了……

塔納剛這麼想，就見白袍少年已消失不見，眼前出現的還是記憶力那個經常惹他頭疼的小紅狐。

伴隨着人形的消失，許諾之前身上那股令人戰慄的壓力也隨之不見，他卻也毫不在意，又打了個呵欠，交代藏馬不要隨便跑出山洞后，就準備去和黃泉一起趴着睡覺了。

塔納無奈極了，這樣還讓他怎麼能放心地回去。

重新化作人形，一把拎起也想跑過去趴做一堆的小銀狐，放在了自己肩上。

“多看多想多學。”塔納交代道，縱身躍出了山洞。

塔納用了十多天的時間，帶着藏馬將山洞附近一帶探查了個遍，見許諾仍在昏睡，但黃泉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將他也一併帶上，又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教會兩人所有該注意的事項及狩獵技巧等，眼見再沒什麼好交代的，這才準備動身回去了。

“塔納。”

在他走之前，黃泉叫住了他。

塔納停下腳步望去，聽見對方問：“我的父親，真的是因為主動惹上齊格羅，才被他殺死的嗎？”

此時正是太陽西落之時，天色漸暗，魔界的風不復白日的溫和，開始顯現猙獰一角，四周樹木颯颯，獸吼蟲鳴之聲漸熄，黑髮的少年環抱雙臂，依靠在石壁上，一雙綠眸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格外地亮。

……亮得令塔納心顫。

“當然，”塔納說，“不然你以為呢？”

最後一點餘暉也消失，夜幕正式來臨，昏暗中的少年身形模糊，似乎是聳了聳肩。

“隨便問問嘛，畢竟是我父親。”

*

“走了？”藏馬問。

“走了。”黃泉答。

“你不該問出來的，沒意義。”藏馬道。

“嗯，我知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那個樣子，就忍不住想欺負下。”說到這，黃泉忽然笑道，“他的手在抖哎，拿那麼大的刀都不會顫一下的手，在聽到我那麼問的時候居然抖了。”

藏馬嘆了口氣，承認道：“塔納是個好人，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黃泉認同道：“也就是他，不然在這種時候，換了部落別的人，我是不敢問的。”

藏馬淡淡道：“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

“沒錯。”黃泉點點頭，“用不了多久的……我們都會變強……很強……”他喃喃着，慢慢睡去。

沒有一絲光線的山洞裏，最後一對狹長的金眸也隨之閉上。

外面，魔界的血月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