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魔界養妖狐（11）
血月懸挂魔界上空。
夜晚的魔界是危險的，即使身處妖狐部落，亞路也不敢離開孤兒窟太遠，他在一處亂石灘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
他身後，銀色的幼狐被血月鍍上一層清冷的淡淡紅暈，狹長的金色雙眸顯得越發妖異，此時也正冷冷地盯着他。
亞路心裏沒來由地一寒，不由得倒退了幾步，隨即便惱怒起來。他自覺自己的實力在洞窟的幼狐里算不上多強，但對付一個年齡還沒有自己三分之一大的幼狐絕對綽綽有餘，實在不該表現得這麼怯懦。
於是又硬挺着上前一步，語氣冷硬道：“藏馬，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愚蠢。”
對方沒有如他預想的被激怒，神情依然淡漠，只是看着他。
亞路只能繼續說：“你還沒明白嗎？強者的寵愛只是一時的，只有藉此讓自己變得強大，才能在這個世界更好地生存下去。”
藏馬眼裏流露出了少許意外，似乎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他歪了歪頭，終於開了口：“我不是正在這麼做么。”
“不對，你走進了誤區。”
“團體的強大永遠勝過單體的變強，就像我們妖狐部落，最強的成年妖狐也不過擁有B級妖力，但是卻能在如此險惡的魔界裏擁有屬於自己部落地盤，靠的就是團結！”
“藏馬，我一直覺得我們其實很相像，同樣天生體質羸弱，同樣頭腦聰慧眼光敏銳。我們都是最先明白依附強者的好處，於是我們都找上了許諾，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由原先孤兒窟的弱者，成了現在的話語權者。”
“我一直想要和你合作，許諾更寵愛你，這沒問題，許諾不喜歡管事，一把手可以是你，我願意輔助你……”
“但是你卻對我的示好視而不見，甚至為了爭寵，而將黃泉也拉了進來。”
“你怎麼這麼蠢！”亞路痛心疾首，“你擔心我會分薄寵愛，難道黃泉就不會嗎？還有以後可能出現的白泉、黑泉呢？你們霸佔着許諾，讓他成天只帶着你們，就算能短暫地變強又如何？再強能強過外面那些天生的大妖嗎？”
“霸佔着許諾是不明智的，只有繼續讓他像以前一樣帶領着大家一起變強，等到化形期后，同樣擁有孤兒窟經歷的我們自然而然地便是一個團體，我相信到了以後，甚至連部落都無法制衡我們！這樣的結果不是比妄想永遠只依靠許諾一個人，更可靠嗎？”
亞路終於將所有想說的話都說話，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回復。
四周一時進入安謐狀態。
過了片刻，藏馬緩緩說：“我總結一下，你的意思，是趁着許諾現在還有利用價值，將他綁在孤兒窟這個整體上，等到以後大家都強了，那麼就無所謂需不需要他了。是這個意思嗎？”
亞路略微遲疑后，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試圖解釋：“許諾最強之處不只在於他自己，而在於能幫助大家形成一個強大的整體，我相信這一點你自己也深有體會，現在的孤兒窟與以前相比有多麼巨大的轉變。既然如此，我們當然要正確地引導他使用自己的長處。當然，他現在是我們的洞主，以後也會是我們的頭領，除非他想自己離開，否則我們永遠願意聽從與他。”
呵，不過是換了個好聽點的說法。
藏馬在心底嗤笑，而面上也勾起了嘴唇。
亞路見狀以為被認同了剛才的觀點，頓時舒了口氣，正準備再接再厲繼續遊說，突然一道寒芒乍起，直逼他眼球！
亞路下意識地頭一偏，面頰上先是一涼，緊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痛！還不等他驚怒，眼前一花，喉間便被人制住，用着無法抵抗的力道將他的腦袋死死按壓在碎石子地面上！
藏馬出手疾如閃電，直擊要害，面上卻依然平穩無波，甚至連說話的語氣也仍是淡淡的。
“單體的變強不重要嗎？當然重要——”
他仍帶着稚音的聲線在亞路上方響着，“至少，在看到讓人不爽的對象時，可以嘗試着，殺掉~”
話尾甚至還帶了些笑意，舉起的爪尖卻閃着冰寒的利芒，對準身下幼狐的咽喉，劃下！
“住手！”
“你敢！”
“藏馬，快放開亞路！”
呵斥的聲音紛亂地傳出，山石後面跳出數只幼狐。
藏馬微微偏頭，金色的長眸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直看得那些幼狐渾身緊繃，一臉緊張，就怕他不管不顧真的將亞路殺了。
“很不容易嘛。”藏馬道。
幼狐們因為他是在嘲諷自己等人的埋伏行為，有些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有些卻是理直氣壯地怒瞪着他。
只有仍被鉗制着的亞路聽明白了他的真正意思——
仗着許諾的寵愛才能從一個弱者漸漸到擁有話語權，就這樣的身份，居然也能拉攏到支持者，甚至不惜冒着會觸怒許諾的風險，能做到這些，還真不容易。
“咳咳……這還得感謝你們，”亞路掙扎着開口，“正是你和黃泉，證明了只靠強者的施與是多麼地不牢靠，他高興時，就拉洞窟里所有夥伴們一把，不高興時，就又丟下大家不管。哼，現在你看着我們笑話，就不怕未來哪一天，輪到別人看你笑話嗎！？”
這番說詞可謂是一針見血，跟着亞路來的幼狐們就是被這樣說動的，此時再聽一遍，仍是心有戚戚焉。
“呵呵。”
藏馬忽然低低笑了，然後竟然就這麼鬆開了爪子。
亞路被放開了鉗制立刻翻身躍起，跳到一旁，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下次別用這麼無聊的事煩我，”藏馬淡淡道，“要知道，許諾一直很緊張我，不像某個失寵的蠢貨。我夜裏想溜出來一次，可是十分不容易的~”
噗——
“某個失寵的蠢貨”被暴擊，吐出一口鮮血，“殺了他！”
幼狐們聞言，卻都沒動，而是面面相窺。
“不能讓他活着回去，許諾知道了今晚的事大家就完了！”亞路焦急道。
這下那些幼狐臉色都變了，更是有幾隻立刻上前，眼見就要出手。
然而就在此刻，藏馬身後不遠處，一個比他們都高壯得多的身影緩緩步出。
血月陷入雲層，清冷的山風掠過，高大的身影簡直就像一團巨大的黑影，幽綠的雙眸閃着妖異的流光，空氣中隱隱浮動着一絲妖力。
在巨大的壓迫感下，幼狐們全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黃……黃泉……？！”
亞路眼中流露出驚恐，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進入了化形期。
“走吧。”藏馬道。
明知道來者不善，他怎麼可能單獨赴約。
兩隻的身影就這麼在月下，颯然離去。
“亞路，怎、怎麼辦？如果他們回去向許諾告狀……”
許久之後，一隻幼狐戰戰兢兢地問。
“不會的，這種事情，說出去也不會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亞路咬牙道，為了說服別人也為了說服自己，“就算他說了也不用怕，大不了到時候對峙！我們這麼多人，他們就兩個，到時候一口咬定他是為了爭寵污衊！”
“可是亞路，黃泉竟然這麼快就進入化形期了，現在的他太強了，我們就算全部一起上也打不過他啊。”另一隻擔憂地道。
“不用擔心，”亞路說，“我認為這對我們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黃泉化形成功，他就是成年妖狐了，必須離開孤兒窟去到部落里，到時候藏馬便隻身一人，孤掌難鳴！”
亞路環視在場幼狐，見之前被打擊的低氣壓終於有所緩解了，便再接再厲，繼續道，“至於黃泉化形期的這段時間，我們只要一直抱團，絕不單獨行動，他們自然不好對我們下手。大家都明白了嗎？”
“對，就是這樣。亞路，我們會照你說的做的。”
“是啊亞路，還是你聰明，我剛才腦袋整個都是懵的，你這麼一說我就感覺全明白了！”
“亞路，我們都聽你的，你說的沒錯，藏馬太自私了，只想自己好，完全不顧大家！”
“沒錯，我以前真是看錯他了。可庫回來看我們的時候都說了，許諾教的東西對將來進入部落狩獵隊很有好處，可是現在都是因為藏馬自私地想要霸寵，許諾都不管我們，每天只圍着他們轉，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看着群情激昂的眾幼狐，亞路心知場面再一次被他重新掌控住了，心裏閃過一絲自得，面前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們孤兒窟的夥伴本來就只能靠自己，只有大家團結一致，未來才不會被部落其他人小看！”
幼狐們異口同聲地應着，在這句話后，剛才受到的打擊終於消泯了。
*
等到亂石堆重新恢復平靜，原本以為離去的一銀一黑兩隻幼狐再次現身。
“為什麼剛才不讓我把那些傢伙都殺掉？”
黃泉低聲問，牙齒咬得咯咯響。
“即使是孤兒窟，一次死太多幼狐也是會引起部落注意的，許諾不喜歡麻煩。”
“不過是一群小角色罷了……不知感恩，只會怨懟，還妄想以後能抱團崛起，哼，誰給他們的臉！”
藏馬的語氣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