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出逃

2.出逃

2、如果有來生

那人欣喜不已,連連點頭,趕忙鬆手退開給葉棽讓出位置。

葉棽在東宮住了幾年,翻出這個窗子以及接下來所有能逃走的路線他全都知道,但是卻想不出現在這個時候有哪一條路是沒被禁衛軍把守的。

窗外就是聯通後院的甬道,幾尺見方的小院裏有一個假山,過了假山就是月洞門可以直通後花園。

一徑看去,葉棽有些驚訝,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轉念一想,恐怕是因為剛才宣讀聖旨,大家都等着自己自戕,後面已經鬆懈了防衛。

那人轉身把支摘窗放回原位,拉着葉棽一路狂奔,往後花園跑。

後花園的角門處有一個小太監正守在門口,見了他二人,立刻招手,壓低了聲音招呼:“寧易,快,在這!”

原來他姓寧,葉棽偏頭看着那個拉着自己狂奔的人,這才注意到他身形竟然瘦削的不成樣子,衣服也很破舊,而露出的後頸上都是傷痕,有新有舊,觸目驚心。

葉棽微微聯眉,寧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兩人跑到門口,小太監見了葉棽就要行禮,卻被他一把拉起來。

“都這會了,還行什麼禮。你叫什麼名字?也是東宮的?”

小太監道:“奴婢小新,是東宮的雜役,見過太子殿下。”

葉棽點點頭,又問寧易:“這就是你說的安排好了一切?”

寧易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上前把后角門推開,指了指門口的一輛馬車。

小新又道:“殿下快走吧!”

葉棽被寧易拉着出門,見小新卻沒有動,心裏起疑,皺眉道:“你怎麼不走?”

“馬車小,殿下快走,奴婢不會有事的。”小新急急地揮手。

葉棽雖然心存疑慮,卻並沒再多問什麼,只點點頭跟着寧易快步出了角門。

剛坐上馬車,就聽到角門內傳來一聲慘呼,緊接着角門被人大力砸開,竟是小新被人踹了出來,倒在地上立刻就口鼻流血一動不動了。

在他後面又從門裏竄出四個禁衛軍,人高馬大,氣勢洶洶地要衝過去。

葉棽冷哼一聲,正要開口,卻見寧易已經從馬車上抽出長刀,先他一步朝着禁衛軍沖了過去。

他動作乾淨利落,但是似乎力氣不行,一刀過去,本來砍中了要害部位,卻偏偏只是淺淺地傷到人。

幾次三番下來,寧易身上傷口越來越多,四個禁衛軍卻只幹掉了兩個。

葉棽皺緊了眉頭,這個寧易,到底是誰?

時間耽擱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寧易心急之下,更是連連出錯,被人在背後砍了一刀,深可見骨。

不過他似乎恍若未覺,反而越戰越勇。

葉棽見他血流的越來越多,嘆息一聲,終於從懷裏掏出一個哨子,輕輕地吹了一聲。

十幾個黑衣人似乎是從天而降,從四面八方跪倒:“主子!”

葉棽指了指兩個禁衛軍:“殺。”

黑衣人得令,上前把兩人結果掉,動作乾脆利落一招斃命。

寧易驚訝地看向葉棽,見他也正看着自己,便奮力扯出一個笑容,指着馬車“啊啊”地叫了兩聲。

葉棽點點頭,扶着他上了馬車,然後道:“出城。”

黑衣人得令后,分做兩批,一批隨馬車往皇城外逃,另一批則留下墊后。

馬車跑起來,寧易臉色灰白,靠在車廂上閉着眼,似乎陷入了昏迷。

車廂里什麼都沒有,葉棽只好把自己的外袍撕成布條給他包紮。

寧易驚醒過來,瞪着一雙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葉棽正給自己處理傷口,不由得笑了一下,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個“謝”字。

葉棽抬眸:“你叫寧易,你是衛國人?”

寧易點了點頭。

葉棽又問:“衛國的皇族都姓寧。”

寧易神色複雜,卻還是再次點頭。

“怎麼會在東宮?”

寧易在他手心寫字:亡國,宮奴。

葉棽抿了抿唇,衛皇直系早已死絕,其餘皇室成員也都被貶為庶人,發配去了西南開荒。怎麼單就留下這麼一個,還進了東宮成了宮奴?

“你今日為何幫我?

寧易眼中現出苦意,卻終是笑着搖了搖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些原因他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道怎麼說,或者,那些並不能稱為原因,只是他心裏的一點執念罷了。

葉棽卻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他是去過衛國的。

“昌和十年,我去過衛國。那時你多大?”

寧易睜開眼睛,眸子裏驚喜閃過,在他手心寫:十三。

“那時,衛國還在。”葉棽聲音微啞。

寧易神色平靜,這世上有沒有衛國其實和他都沒什麼關係。只不過看着葉棽的神情,忍不住心裏升起失落,他到底是想不起來了吧?

外面傳來一陣陣馬蹄聲,寧易抓起鋼刀,拉着他的手寫:出城往南,別管我。

葉棽趕緊拉住他:“別去!我看你出招雖有技巧可總是氣力不濟,萬不可再硬來!”

寧易笑笑,在他手心寫道:軟筋散,沒事。

“軟筋散?誰給你吃這種陰損歹毒的東西?”葉棽又驚又怒,滿心的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只顫着聲問,“你明知自己中了軟筋散,卻還要救我,你……”

寧易咧嘴笑了一下,忽然湊到他跟前,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趁葉棽還在震驚中,寧易飛快後退,直接竄出了馬車。

“停車!”葉棽大吼一聲,一腳踹開馬車後門,吼道,“寧易,你給我回來!”

馬車驟停,禁衛軍的大隊人馬已經追到眼前,寧易靈巧地在幾匹馬間輾轉縱躍,終於挑翻一人。

聽見葉棽的聲音,寧易才發現馬車竟然停了。

葉棽的死士只剩下一半,他心裏知道,這一場莫名其妙又漏洞百出的逃亡當然會落得現在的局面。

寧易拼着腿上又被砍了兩刀,搶了一匹馬過來,他朝葉棽伸出手,又“啊啊”地叫了起來。

葉棽心裏嘆氣,知道這根本就是徒勞,可實在不忍拂了他的意,又存了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便攥住他的手就勢翻身上馬坐在了他身後。

“駕!”

葉棽雙腿一夾馬腹,黑馬長嘶一聲縱躍而出。

前面就是溪山,葉棽道:“過了溪山,再走兩天,咱們就能到魯郡。那裏有我小舅舅駐守,到了那兒咱們就安全了。”

身後追兵漸漸趕上,不斷有冷箭射過來,葉棽心知肚明,他的暗衛們恐怕凶多吉少了。

好在他常年征戰,練就了一身騎術,左躲右閃終究還是上了山。

前面是一片斷崖,葉棽停下馬,才發現寧易全身幾乎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人已經不太清醒了。

葉棽一邊扶着寧易,一邊牽馬找路,可寧易只走了兩步就噴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上。

“寧易!”葉棽抬手把他嘴角的血跡擦掉,“你醒醒!”

寧易似乎是被他喊聲驚動,果真睜了睜眼,只是眼中已經少了剛才的神采。

他笑了一下,拉着葉棽的手寫道:葉葉,來生見。

葉葉!

葉棽腦子裏轟地一聲眨裂開來:“是你!你是,你是鈴兒?”

寧易苦笑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終於想起來了,可惜,我陪不了你了。

葉棽目呲欲裂,寧易就是鈴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噗!”

一聲悶響,葉棽只覺胸口一涼,疑惑地垂頭看了看,一隻羽箭不偏不倚地穿胸而過。

抬頭,一人身着銀盔鎧甲,手裏持一柄長弓,正看着自己。他身後是漫山遍野的禁衛軍,一眼都看不到頭。

“老四,你,好!”葉棽吐出一口血沫。

“皇兄,給你準備的鴆酒白綾你都看不上,偏要選這麼個死法,你可真是任性啊!”

四皇子高踞馬上,神情滿是得意。除了葉棽,他勢必就是太子,將來君臨天下,萬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不得意才怪。

葉棽沒有說話,他胸口劇痛,忍不住扶着胸口彎了彎腰。

四皇子笑笑:“你還當自己為什麼能這麼順當地跑到溪山來?還不是我把禁衛軍撤掉了一半,否則,你以為就憑你懷裏那個賤坯,他有這麼大本事帶你跑來溪山?憑你那幾個暗衛?別開玩笑了!”

“那你倒是很好心。”葉棽淡淡地開口,他懶得多話,也不願和四皇子多做糾纏,反正左右是個死,他喜歡叨叨,就讓他叨叨好了。

“不過那個賤坯倒是有趣,他以為本王真瞧上他了,敢求本王幫他救你,真是天真得可憐!不過也得謝他,若不是他,我哪裏能看到你這走投無路的醜樣子!哈哈!”四皇子哈哈大笑,“話說回來,皇兄,你沒嘗過那個賤坯的味道真是可惜,嘖嘖,你知道他叫*床時有多騷嗎?極品啊哈哈哈!”

“你能不能閉嘴?”

葉棽聽他言辭下流,簡直噁心的想戳爛他的嘴,可是失血太多手腳發軟,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懷裏還抱着個寧易,更是壓得他只想躺下睡一覺。

“哦,原來皇兄不想聽,那你是不想聽呢,還是不想信呢?”

“寧易都已經死了,孤也要死了,你想說也沒人聽了。”

“皇兄,我終於贏了你,徹徹底底地贏了!你便是軍功蓋世又如何?眾人擁戴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一敗塗地!”

“是,你贏了。”

葉棽並沒有料想中的激動,反而平靜的很。生死關頭,輸贏又有什麼重要呢?

他抱着寧易緩緩地起身,山間清風徐來,舉目四望,天真藍啊!還有那山間楓葉,紅紅的像一團團的烈火,翻騰奔涌,美不勝收。

怎麼以前他從不知道秋日的溪山景色這麼美?

這麼多年,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錯過了這美景,錯過了享受人生,更錯過了一個,愛他入骨的人。

鈴鐺、寧易,他一直在自己身邊,可自己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天上飄過一片雲,耳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葉棽沒理會走到身邊的四皇子,他摟緊已經沒了氣息的寧易,偏頭看着雲彩飄過,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煜金橋畔。

他忍不住地想,如果有來生就好了,如果有來生,如果……

葉棽跳下山崖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四皇子說的,他說,回去只說太子出逃,下落不明,把今日東宮裏的人全部處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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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國太子總想幫我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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