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前塵舊夢(一)
此為防盜章這是個十分昏暗的地方,她艱澀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自己四周的佈置。
房間似個宮殿模樣,四壁、地板皆由上好的白玉鋪就,菱花木窗緊緊閉着,其上敷了一層朦朧的紅紗,將此處襯得愈發奢靡。整個殿宇內昏紅曖昧,只有角落裏的幾盞長信宮燈在微微泛着亮光。
桑梓不知是誰將自己趴放在了殿中央的軟墊上,她想起身來,卻發現身子極是疼痛乏力,連動動爪的勁氣都幾近於無。
正思索之際,忽聽得“吱嘎”一聲,殿門被人從外輕輕推開了。
“我去找您之前,尊上還是沒能醒來,都整整三日了,若是還沒有法子……”
熟悉的嬌軟嗓音響起,桑梓抖了抖毛耳朵,有些期待地望向殿門。
小辭領着一位白須長髯的老者憂心忡忡地走了進來,待見到桑梓睜着水潤的眸子看他們時,她先是愕然了一瞬,緊接着便喜不自勝地疾步走上前來,跪坐在桑梓面前顫聲喚道:“尊上……”
她的打扮與以往很不相同,素來清淡的臉上描摹着濃麗的妝容,長發微散,暗紫色的長裙將人襯得愈發妖嬈醴艷。
桑梓想到青岑曾提過的妖界,覺得這兒應該就是了,於是用識海輕聲問道:“小辭,為何我一直提不起力來?”
“尊上,”小辭本就心緒起伏,聞言更是差點落下淚來,語氣竟添了幾分責難,“您去了哪裏?整整十年都杳無音訊,好不容易左護法將您尋回來了,您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鬼模樣……”
桑梓愣了愣,還沒來及回她,又見那位長須老者往前走了兩步,皺眉問道:“尊上,如今你丹田空空如也,那修鍊兩千年的妖丹去了哪裏?”
兩人關切着急地望着她,桑梓只好老老實實答道:“我記不清了,十年前便忘了很多事情。”
老者沉吟了一會,嘆氣道:“尊上消失十年,老夫與左護法瞞着妖界眾人至今已是到了極限,尊上既已回來,若要重拾妖力主持大局,如今只有一個法子,便是另尋一千年妖獸的內丹,煉化入自己體內。”
“是否只有這般做,我才能化為人形?”桑梓問道。
“是。”老者又道:“兩日前老夫便替你尋來了一千年蛇妖的妖丹,只等你點頭,便可施法煉化。”
小辭面帶憂色,聞言附和道:“長老說的不錯,況且尊上,您的身子長久沒有妖力,現已是動輒行動不便。奴婢願為二位主子護法,不如即刻便煉化罷!”
桑梓點點頭,“那就麻煩長老了。”
老者也不多言,從袖中掏出個錦盒,將那蛇妖內丹拿了出來。
妖丹同杏子一般大小,暗紅色的妖氣在其上絲絲纏繞,像是吐着蛇信的妖冶毒蛇。
小辭走到角落將長信宮燈旋了旋,宮殿內頃刻間妖氣橫生,如網般將殿中央的一人一狐包裹了起來。
老者運掌催動功法,那妖丹不過一刻鐘便化為一股丹水,順着老者的妖力灌進了桑梓的丹田。
丹田開始迅速發熱,將那丹水縷縷融合,重新結成妖丹。
妖丹既成,紅光大盛,鋪天蓋地的妖氣向桑梓湧來,霎時便拔骨附筋,將她化作人形。
濃郁的妖力在經脈流動,充盈着四肢百骸,讓桑梓平復了許久才睜開雙眼。
長信宮燈旁架着一座等身的雕花銅鏡,讓她一睜眼便瞧見了自己現在的樣貌。
清麗的面容無甚變化,卻在眼角眉梢添了幾分妖冶氣息,火紅的皮毛化作一襲合身的廣袖紅裙,同如墨的雲鬢相得益彰,仿若墮入萬丈紅塵的仙子,一舉一動皆是惑人心魂。
老者見她終於恢復原貌,也是略鬆了口氣,“尊上,這兩日且勿妄動妖力,兩日後若是沒有異狀,才算是化丹成功。”
桑梓躬身行了一禮,敬重道:“多謝長老襄助。”
“你我之間無需這些禮數,”老者擺了擺手,沖小辭道:“好好照顧尊上,有何不妥皆來告知於我。”
“是。”小辭乖巧地福了福身。
老者朝沖桑梓道:“今日妖界瑣事繁多,老夫便先行一步。尊上,臣告退!”
“長老慢走。”
待老者出了殿門,小辭才走上前來,抓着桑梓的衣袖慢慢紅了眼。
桑梓最見不得女子傷心流淚,輕輕拍了拍小辭的手背,安撫道:“別哭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奴婢以後再不準您一個人出遠門了……”小辭抽抽搭搭地抹了抹眼淚,又道:“不成,妖丹丟了不能這般算了,奴婢這就派人去找。”
“好了,不着急。”桑梓將人拽住了,無奈地笑了笑,“我且問你,青岑可回了此處?”
“嗝,左護法?”小辭打了個哭嗝,緩緩道:“三日前將您帶了回來,接着長老便給他施法解了個什麼禁制,昨日又從人界帶了個渾身是傷的修士回來,今日……今日好像沒出宮。”
桑梓聞言挑了挑黛眉,心喜道:“那修士如今安置在何處?”
小辭抬頭瞟了她一眼,怯生生道:“左護法說那是您的新寵,和以前那些男妃、美人一同安置到飛花宮去了。”
以前那些男妃……
桑梓默了一瞬,半晌才道:“帶我去他看看罷。”
“是,尊上。”
小辭提了盞宮燈在前方帶路,兩人不疾不徐地往飛花宮走去。
桑梓坐在窗邊啜了口清茶,水眸睜大往外瞧了瞧,又拈起塊桂花糕愜意地嚼着。
她是混沌初開之際,由百花精魂凝結成的仙身,因有司掌東方春季之神力,才有幸被天帝賞識封為青帝,賜居碧瓊宮,位列五方帝君之一。
這幾十萬年來仙鬼二界戰事不斷,她分身乏術,便也甚少前往這人界,縱是施法掌春也是匆匆來回。
不過此番困在此處,嘗到這人界香甜多樣的吃食,她才有些懂得那群散仙逗留人界、遲遲不歸的緣由。
嗯,仙界還是太沒有煙火氣了,回去得讓天帝老兒好好整頓整頓。
桑梓又咬下一口桂花糕,美滋滋地眯起了眼睛。
“小姐,”外間的小丫鬟脆生生通傳道:“應少爺的小廝到了,說是來幫小姐養紅嘴玉的。”
桑梓想了想覺得應該是雲旗,便咬着桂花糕含糊道:“唔,讓他進來罷。”
“是。”
小丫鬟領着高大的少年走了進來,隨即侍立在門邊暗暗盯着十五動作。
十五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躬身給桑梓行了一禮,畢恭畢敬道:“小姐,紅嘴玉不好餵養,應少爺恐累了小姐,是以特派小人前來。”
和以往一樣低沉的嗓音,但又帶着些許少年人獨有的沙啞。
桑梓眨着眼睛看了看他,指了指靠窗的桌案道:“昨兒便放那裏了,你去瞧瞧罷,有何需要的物件直接同我說。”
十五點點頭,接着打開那銀頂鳥籠,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拿出器具,開始小心翼翼地給鳥兒餵食喂水。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撓了撓鳥兒毛絨絨的下巴,將盛滿玉米粉的食盒送到它面前。
桑梓難得見他這般溫情模樣,興味盎然地盯了一會,問道:“這相思鳥很難餵養嗎?”
十五黑湛湛的鳳眼看過來,沉聲道:“是,這食料需提前將玉米、黃豆蒸煮七分熟,然後晒乾磨成粉,間或要加上魚粉、蠶蛹粉、蘇子、青菜等;昆蟲一日至少四至六條,水缽內不能斷水;相思鳥喜潔,每日要洗浴,水溫要適當;換季之時……”
“咳。”桑梓活了幾十萬年也沒聽過如此難養的小物件,頭疼地揮了揮手,“本小姐知道了,你有空便過來罷,我看小辭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少年乖覺地應了聲,接着看了她一眼,狀若不經意道:“小姐,初春寒氣重,您坐在窗邊吹風,怕是穿的少了些。”
“放肆!”守在門邊的小丫鬟一聽這曖昧口氣,忙柳眉倒豎,快步上前喝道:“你這下賤東西怎如此孟浪!小姐在閨閣穿着打扮是你能多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