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未細想是自己半透明的衣衫在她眼裏是何風景,也不知她此刻心思,只叮嚀着:「上去先洗頭洗澡,早點休息。」
「我知道,學長也早點休息」手握上車門把。正要推開車門,他開了口。
「明天要是有風雨,我送你上班吧,你騎車危險。」
麻煩人家接送不是她的作風,但若有風雨,騎車確實危險,她想了下,點頭應聲:「好,我下車了,學長晚安。」
打開車門,快步奔進大樓,步入電梯時,她對着鏡子稍整理半濕的發,腦海里忽然躍出車上男人那透明衣衫下的身體線條,她耳根一熱,臉紅了。
相驗室
一名鑒識人員正以尖頭竹棒刮取死者指甲縫內的微物跡證
「死者高彥,灣視新聞部記者,黃柏毅7歲,身份證件記者證等等都完整,財務應該也沒有損失,我們到現場時,發現他衣服內鼓起,翻開一看,是這個」第五分局小隊長示意一旁偵查佐,後者隨即取來了被裝在透明塑袋子裏的證物。
傅遠新側首,是一個被裝在夾鏈袋裏的蘋果麵包,還有金剛公仔,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雨夜怪客]:去年的案子尚未破,兇手再次犯案了嗎?
「通知家屬指認了嗎?」傅遠新戴上手套,拿過證物,看着袋子裏頭的公仔,兇手是乎對蘋果麵包與無敵鐵金剛情有獨鍾,在現場刻意留下這兩物的用意是什麼?還有兩名受害者都是記者,是對記者特別討厭嗎??
「有,不過家人都在南部,趕到這裏可能需要點時間。」
「哪裏發現死者的?」他把證物還回。
「灣視附近,昨晚整夜都在下雨,陳屍處幾乎沒有什麼血跡了」
「現場封鎖了嗎?」血跡被雨水沖走,但陳屍處地面也許會有血跡滲入或殘留
「有,等風雨小了,鑒識科會過來採證。」
他微微皺着眉,再問:「監視器畫面調了嗎?
「正在調,不過昨晚那種風雨,畫面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辨認。」
不止昨晚,現在外頭也是風雨交加,警方才會將遺體移至殯儀館。傅遠新相信這是殺手兇手的手法。利用夜深,利用大雨,增加他們偵辦的難度。
「鼻樑看起來是斷了。」法醫厚重的眼鏡后那雙細眼正仔細端詳死者。
傅遠新上前兩步,聽法醫的說明。
「鼻樑上有平行淤青,死者生前因是受到某種棒狀物攻擊,手臂的淤青可能是被攻擊後有回擊或掙扎,兇手才會按壓住他手臂,造成這裏出現皮痕」
法醫公式化的口吻,兩手觸碰着屍體,言面不改色。
傅遠新將面前的大體從頭至腳看了個仔細,「似乎沒什麼明顯外傷?」
法醫沒有回應,只撐開死者眼帘,他看了看,發出疑惑聲,隨即拿了小夾子在死者右下眼瞼處輕夾起碎片。
「這個是……」法醫抬臂,藉著死白的燈光,看着那一小片,挪了挪鏡架。一會兒細眯起眼,一會又睜大眼,「到底是什麼?難道是眼屎?」
眼屎?傅遠新驚疑地看着法醫。
「啊哈哈哈哈,我開玩笑,放輕鬆點,」法醫晃了晃手中夾子,「你看得出來這是什麼嗎?」
傅遠新湊近看了看,猜測道:「會是死者被攻擊時,兇器上有什麼東西剝落,進入死者眼中?」
「有可能啊,而且這看起來蠻像油漆斑塊……」法醫招來鑒識人員。
「哎,把這個帶回去驗」
翻了翻其他部位,法醫才回答方才的問題,「目前看來,除了鼻樑上面和手臂上的瘀傷之外,沒其他外傷,看他鼻腔有褐色血液。有可能是被打斷,鼻腔里大量出血,血液倒流進喉嚨窒息而死不過這也不排除藥物致死,建議解剖,才能釐清死因。」
窒息而死……如果是這個原因才造成死者死亡,那麼兇手一開始並未有致人於死的意圖?
回到辦公室時,傅遠新見林宥箴不在位置上,他問:「宥箴不在?」
黃柏毅從屏幕後探出頭「她開庭呀,你有事找她?」
「想跟她調卷證。」他松領帶,將外套與領帶掛上衣帽架,然後回到位子,利用等候警方送數據過來的時間處理其他案件。
「跟她調卷證?」黃柏毅納悶,想來幾秒,問:「你剛剛出去驗的那一件,不會跟她手中的案件有關吧?」
「我懷疑是同個兇手」
「什麼案子?」
傅遠新翻着明日開庭資料,頭也未抬,「雨夜怪客。」
「他又犯案啦?」黃柏毅揚聲問
「我懷疑是他,現在等警方調監視器出來,」他抬起臉,看着同事,「死者是灣視記者,陳屍的地方就在灣視附近,身上證件財務沒有遺失,但是--」
「等等!你剛才說陳屍處,鬧出人命了?」
傅遠新點頭,「死者身上有蘋果麵包和無敵鐵金剛公仔」
「又是蘋果麵包和公仔?」黃柏毅驚訝,想了想,問:「是不是模仿犯案,上次郭檢不是才遇到一個模仿雨夜怪客的案子?」
「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前後兩者被害人都是記者,剛剛相驗。法醫懷疑是鼻腔出血倒流,才造成窒息死亡。所以我懷疑是同一人犯案,因為前一案件被害人僅受傷,這能證明也許兇手無意鬧出人命。」
「是跟記者有仇?還是很討厭記者?」
傅遠新點頭,「我也這麼猜過,不過……」他輕笑了一下,「討厭記者的人,好像還不少。」
黃柏毅嘖了一聲,「不說誰,我就是其中之一。先不說他們的學歷什麼的,但起碼在追新聞是有點同理心行不行?反正我只要想到現在記者的素質……」。
他搖頭,忽憶起什麼,問道:「你有在臉書看到家族的聚會通知嗎?」
「沒有,最近下班都在整理宿舍,沒時間登入」他低垂眉眼,翻看卷宗。
「你好像兩次沒參加了,這次總該出現吧?」
傅遠新靜了一瞬,道:「你應該知道我原則。」
「她沒回復說她會參加」不指名道姓,但彼此心知肚明。
「上次聚會她也沒說她會參加,後來不是出現了?」他在臉書看見那次聚會的照片中有張子潔。
黃柏毅不說話,只盯着他瞧一會兒時間。他納悶的口氣,「我說傅遠新,我怎麼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昨晚不是跟人家約會吃飯嗎?」
他錯愕迎視,「約會?」
「不是么?子潔都把照片貼在她個人臉書上了,底下一堆學長姐恭喜你們咧。」
「什麼照片?」
「你在翻菜單的照片,她就貼了你點餐的照片,寫着你們正在晚餐約會當中,還貼了一個愛心呢?」
傅遠新大概猜到是何情況了,八成他在翻菜單未留意時偷拍了他的照片,再上傳臉書,這麼做用意何在?能抹滅她用情不專的事實嗎?
「有吃飯,沒有約會」稍久,他低低開口:「我不喜歡解釋感情這種事,但也不希望大家被誤導,是她要還我東西,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我跟她約會了。」
「這是挽回手法嗎?」黃柏毅說著說著就笑出聲,「不是我要嫌,子潔的手法也太粗糙了,虧她還是律師,怎麼就想不出更有誠意的挽回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