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八十六)

色(八十六)

吳桐沒料到,是畢可超受朱丹丹的調遣開車往機場送許點點,一車人關係複雜,又各懷心思,氣氛沉悶,送走點點離開航站時已接近中午,畢可超建議拐到海邊吃“漁家宴”,放鬆放鬆。話一出口便得到朱丹丹的響應,吳桐亦沒表示反對,想休息日,回去也是一個人悶着,不如散散心。車行一個多小時來到海邊的一座小漁村,街兩邊幾乎家家都掛着“漁家宴”的招牌,當街站着許多女孩往店裏拉客。畢可超把車直開到一見面便“畢處畢處”叫的村委會岳主任家門前。做了介紹,岳主任又“吳總吳總”叫着把他們往家裏引,讓他們到炕上坐了。坐下不久,吳桐便覺得腚底下暖和和的,知道炕洞裏燒了火。從談話中吳桐得知,岳主任是不久前“海選”出來的村頭,原本是“欽定”村長,頭一次“海選”被選下去了,當了幾年平頭百姓,覺得不受用,這一回就做了做工作,便重掌大印。吳桐能猜出所謂做工作就是賄選。在如今這也是不成秘密的秘密。岳主任家也開了店,在另外一個大院落里,因他們是貴客,便請到家裏招待。岳主任告訴說昨天市委辦公廳邵主任帶客人來過,明天中午市府接待處山處長要帶人來。邊說邊拿出一個精美的簽名冊讓“吳總”簽名留念。吳桐簽后又將簽名冊瀏覽了一下,見上面有不少頭面人物的簽名(包括畢可超),他不由想起那個收藏牙齒的牙醫來,想還是這位岳主任的做法更高雅些。岳主任說要親自去歸港漁船上弄些海鮮,走了,之後由岳主任的老婆和一個女服務員張羅,茶水、香煙、花生、糖果擺在炕桌上,吳桐覺得有些像老家過年的氣氛,想到這心情便黯然起來,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個年怎麼過還是個未知數,但肯定不是個好過的年。他抬頭看看畢可超,發現也是一副鬱鬱寡歡的神情,不聲不響地嗑瓜子,為逗他,朱丹丹一顆一顆往他身上扔瓜子皮,他也不理不睬的。吳桐猜不到此時此地他具體想的是什麼,但肯定與“家事”有關係。“老革命遇到新問題”,樂天派的畢可超竟樂不起來了。因有朱丹丹在場,有些事他不好問,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是離婚還是不離?離了娶不娶丹丹?不久岳主任回來了。進屋便嚷:收穫不小,收穫不小。“收穫”就上了桌。“漁家宴”長盛不衰,自有其招徠食客的長項,一是剛從海里撈上來的海味,再是自家採摘收藏的山珍。山珍海味即使用最簡單的方法烹飪也使人無可抵擋。岳主任帶頭喝起高度白酒。畢可超說開車不喝,吳桐說沒有酒量(事實是沒心情),喝啤酒,朱丹丹見狀便當仁不讓與岳主任對喝起白酒。巾幗不讓鬚眉,只喝得岳主任稱奇不已,說從未見過如此海量的女同胞。並開吳桐和畢可超的玩笑,說他倆是“男大漢大豆腐”。酒興不濃,食興也淡淡,滿滿一桌子菜不見少,再加少言寡語,岳主任終於發現情況不對,拿眼看看畢可超又看看吳桐,然後轉向丹丹問:兩位領導是咋的了,這麼嚴肅?丹丹說:“憂愁唄。”岳主任開導說:“想開點,人生在世,哪能沒有不順心的事呢。”丹丹問:“岳主任,你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嗎?”岳主任說:“有呵!”丹丹說:“我看不像,每回見你都是樂呵呵的。”岳主任說:“我把憂愁丟到大海里了。”丹丹問:“憂愁能丟到大海嗎?”岳主任說:“能呵。”丹丹問:“怎麼個丟法?”岳主任說:“把愁事寫在沙灘上,讓海浪沖走。”丹丹說:“岳主任真逗。”岳主任說:“我說的是真的。”畢可超加進來說:“沒想到岳主任這麼浪漫。”岳主任問:“不信?”畢可超說:“沒法信。憂愁也不是東西,說丟就丟,說沒就沒。”岳主任說:“你們都不信,我就沒必要說了,來,朱小姐咱們再干一杯。”幹了。朱丹丹放下酒盅說:“岳主任,我信,我聽你說。”吳桐也附和:“岳主任你說給我們聽。”岳主任說:“這個方法是老輩子傳下來的,說是一個給財主放牛的小孩子把牛給丟了,回不了家,想投海去死,就坐在沙灘上等潮漲上來把自己沖走,等浪時用手在沙灘上寫了個‘牛’字。海水漲上來把他和他寫的那個牛字淹沒了,這時他聽見了一聲牛叫,抬頭看見岸上站立着一頭牛,便趕緊從海里跑上來,發現牛不是他丟的那一頭。比那一頭更大更壯,回村他把這事告訴給大人,開始人們不信,可看看那頭牛又不得不相信,許多人都試,都靈驗了,從此這個去憂愁的辦法就流傳下來了。”朱丹丹說:“真神奇。”吳桐問:“是民間傳說吧?”岳主任說:“確有其事。”畢可超問:“岳主任你試過了嗎?”岳主任說:“試過。”朱丹丹問:“靈驗了?”岳主任點點頭,說:“我這輩子遇上不少撓心事,要不用這方法排憂解難,能像現在這樣活得好好的嗎?”畢可超問:“你上次選舉也用過這方法嗎?”岳主任說:“對呀,我在沙灘上寫了‘村主任’三個字,後來就真當上了嘛。”畢可超說:“你不是使了錢嗎?”岳主任說:“別人也使了錢,為什麼他們沒當上我當上?”朱丹丹說:“岳主任你不寫個‘村主任’,寫個縣長、書記不更好嗎?”岳主任說:“那太離譜,太離譜的事不靈。”朱丹丹看了畢可超一眼,說:“可超,你咋不照岳主任說的也去試試呵。”畢可超說:“我沒憂愁呵。”朱丹丹說:“沒別的憂愁,還不想升升?”畢可超說:“不想那個。”朱丹丹問:“那想什麼?”畢可超問:“你想知道?”朱丹丹說:“對。”畢可超說:“我要去沙灘寫,別的不寫就寫‘美女’二字。”朱丹丹把瓜子皮摔在畢可超臉上說:“本性難移。”畢可超說:“正確說法是狗改不了吃屎。”都笑了。為畢可超的自我批判。氣氛輕鬆起來。朱丹丹一邊剝蝦吃一邊問吳桐:“吳哥,你有什麼憂愁呢?”吳桐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心裏卻想起了兩句歌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朱丹丹又轉向岳主任說:“岳主任,吃完了你帶我們到海邊上去看看好嗎?”不待岳主任說話,畢可超說:“怎麼,你想去消消愁?”朱丹丹說:“沒錯。”畢可超說:“‘為賦新詞強說愁’。你有什麼愁呵。”朱丹丹頂句:“我怎麼就不愁了,你就是愁源。”畢可超說:“好,說得好,我就是愁源。”岳主任說:“今天恐怕不行,海邊風大,又是滿潮,沙灘都沒水裏了。”往回走的時候吳桐特意從車窗往海邊看看,果如岳主任所說,海面風高浪涌,呼嘯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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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與情慾的誘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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