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糊塗與清醒
陸二伯見孩子哭鬧,也不敢太過放肆,以免折損了自己的形象,便放開了薛知遙,態度卻依然咄咄逼人:“我現在喚你一聲侄媳婦,但也是看在我侄兒安然無恙的基礎上,若是他有所差池,你該怎麼才能彌補?”
“宴北是我的丈夫,我是最不希望他出事的。”薛知遙抱着孩子氣憤地說,又不敢太大聲擔心再嚇到孩子,氣勢就越發弱了。
陸二伯冷笑:“那你說,為什麼宴北不在家!他不是養傷不能外出么!”
薛知遙冷汗在後背上冒了一層。
陸老爺也大步走過來,護住薛知遙等人,怒目於陸二伯:“宴北又不是囚犯,就算養傷,也不能出去走走么,晚點他就回來了,你大庭廣眾之下還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
陸二伯撇撇嘴:“我像什麼樣子?老四,你們一家才像什麼樣子,如果宴北真的從始至終沒有回來過,那你們才是吞了熊心豹子膽欺瞞我們!”
這話一出,四處都是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薛知遙咬緊下唇,她早就預料過,可能有一天這謊言會被拆穿,卻沒想到陸二伯會做得這麼絕,竟在這樣人滿為患的場合戳破她。
一時間,薛知遙從前的陰影也重現,極度害怕被大眾注目,此刻更是愈加如此。
要不是一個當母親的本能,她甚至都要抱不穩懷中的孩子了。
“知遙,你就給解釋一下,為何始終不見宴北的人露面,他當初真的被找回來了么?”陸家一位老堂叔揚聲問道。
不止是他,越來越多的人想起過往種種,都覺得陸宴北這半年多始終未曾出現在大眾面前,這一點十分可疑。
薛知遙張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地有些難受,想要說話都說不出來。
她俯身單手去拿水杯,卻一時慌亂打翻了,水撒了半邊桌子,迅速蔓延滴落開來,杯子“咣當”一聲摔碎在地上,十分刺耳。
眾人看着薛知遙和陸老爺等人的目光,已經是非常不善了。
一個離得最近的服務生本能地走過來打掃,獃頭獃腦的低着頭就要擦桌子。
他忽然闖入,像是飛來的一把橫劍,一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打亂了。
陸二伯都氣笑了:“你這個不長眼的,這種時候,忽然跑過來打掃幹嘛,沒看見我們正在談正事么!”
那服務生一驚,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可就在他微微側過臉的時候,薛知遙的心卻猛然一跳,緊緊盯住他的面孔,上前拉住他:“你抬頭!”
“薛知遙,你不要再開玩笑了,以為一個服務生就能讓你拖延時間!”陸二伯當即喝止。
可薛知遙就像是着了魔,根本就聽不見陸二伯說什麼,鬆開那服務生的袖子就強行去托他的臉。
劍眉星目,朗朗英俊,除了左邊臉頰上那道深深的五公分傷疤,一切就是陸宴北那張丰神俊朗的面孔!
薛知遙當即腿一軟,真的沒把孩子抱住,好在那服務生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才未讓孩子失手摔落。
神奇的是,那一直哇哇大哭的孩子,也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哭泣,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服務生,似乎也在想,這個人為何會與自己的父親如此相似?
“宴北!”
陸夫人失聲喊道,上前一把擁住那服務生,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陸老爺也愣在原地,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旁邊的人更是搞不清楚狀況,這陸宴北一會兒說失蹤沒找回來,一會兒又穿着服務生的衣服出現在大家面前,這是唱得哪齣戲?
只有陸二伯的臉色最差,他們一房的人其次,都是完全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們都已經確定了陸宴北失蹤之後被找回是子虛烏有的,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們面前,這是幾個意思!
那服務生受了驚嚇,一邊奮力推開陸夫人,一邊吃力地辯解:“不,這位女士你冷靜一些,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陸夫人聞言一愣,退開一點,吃驚地看着那服務生。
“你就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怎麼會認錯!”
陸老爺當機立斷,一句話堵住了那服務生的話:“你看看你,又犯病了吧,醫生都說了,你腦子裏的淤血沒清除乾淨,記憶會混亂,讓你別到處亂跑你不聽,現在還跑到這裏來扮演什麼服務員,真當自己還小,想給你二伯慶生,也不用這麼別出心裁吧,看把你二伯嚇的!”
薛知遙也回過神來,反應靈敏地將手中的孩子一把塞進那服務生懷裏:“是啊,宴北,你快看看你兒子,好好認認人,想起我們來了沒有?”
說話間,薛知遙親昵地靠近那服務生,在別人看不見的暗處悄悄捏了孩子一把,心中默念:對不起了,寶寶。
果然,孩子吃痛,當即哇哇大哭起來。
服務生一臉束手無策,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剛想把孩子還給薛知遙,就聽她一手推人,一手推他,微微斥責:“孩子都哭個不停,肯定是被某些不清不楚的人嚇到了,宴北你快帶孩子出去偷偷氣,爸媽,你們也陪着去吧。”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薛知遙就已經快手快腳讓三人一孩子快走到門口了。
“你、你們不能走,還沒說清楚就想走!”陸二伯自是不甘心,厲聲朝門口吼道。
這時候,不打理就有點顯得心虛了。
薛知遙只好讓他們先走,自己回身站定,目光炯炯地盯住陸二伯:“你現在滿意了么?宴北出那麼大的車禍已經是九死一生十分可憐了,他一直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臉上又受了那樣的傷,你不和我們一起維護他,還要當眾懷疑我們,給他難堪,二伯,其心可誅啊!”
一口氣說完這話,薛知遙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將陸二伯剛才誹謗他們的險惡,原封不動還給了他!
眾人審視的目光也都轉移到了陸二伯身上。
“你胡說八道!”陸二伯怒意吼道,“陸宴北這種情況你應該直說,而不是瞞着我們,讓整個陸氏由一個傻子領導,你們也是跟着瘋了!”
薛知遙眼睛一眨,大顆大顆的淚水就落了下來:“二伯,宴北不是傻子,你這麼說真是太傷人心了!我們就是怕有人會這麼惡意揣測宴北,才將他保護起來的,沒想到,最先這麼中傷他的人,竟是他的親二伯!”
“我說錯了么?陸氏這麼大一個企業,不合適的人憑什麼坐上領導人的位置!”
“那你說,陸氏這半年的利潤額是升了還是降了?所有人都看到陸氏蒸蒸日上,你敢打包票你能做到么?宴北若是糊塗的時候,我們根本不會由他工作的,他盡量把公司所有的事都壓縮在他清醒時處理完,你知道他多辛苦么?”
薛知遙幾乎要聲聲泣血了,這謊話編造得太過荒謬,薛知遙只能靠賣慘來轉移視線。
卻不料,根本沒人懷疑她所說的。
畢竟,這個現實世界荒謬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樣一個重創之後腦子會糊塗的人,又為什麼不能存在呢?
輿論已經完全倒向了薛知遙這一邊,陸二伯就像是被扒光了衣裳的罪犯,根本無法閃避,僵在原地臉憋得通紅。
“二伯,我知道你們總是對宴北不服氣,覺得他太年輕,不該掌管陸氏,但是大家都看得到宴北為陸氏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他有什麼不合格的?你們為什麼非要否定他呢?”
一連串的發問,讓陸二伯又重重向後退了一步。
薛知遙上前:“再說了,我們平常對二伯你萬分尊敬,就算知道你們看不慣會刁難我們,也從未想過以牙還牙,你們卻咄咄逼人,今天甚至當眾……”
薛知遙沒有說完,伸手搗住臉低低啜泣起來,搖搖欲墜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暈倒。
所有人都開始低聲譴責陸二伯,指指點點戳着他的脊梁骨。
“你你!”陸二伯伸手指住薛知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瓊眼睛情況不對,也顧不上明哲保身,站起來一個箭步衝過去,還沒來得及到陸二伯身邊,就見他身子虛晃了一下,整個人就毫無知覺地朝邊上倒了下去!
“爸!”
陸瓊失聲驚叫,匆忙拉了陸二伯一把,才免了他直接摔在地上。
陸二伯翻着白眼,手腳微微抽筋,嘴裏開始吐出白沫。
所有人一片嘩然,紛紛起身看熱鬧,嘰嘰喳喳議論開來。
“爸,爸,你沒事吧,快醒醒啊!”陸瓊嚇壞了,抱起陸二伯的上身晃。
陸蕭和陸二夫人也急忙跑過來,一看這情形就凌亂了。
薛知遙站在原地,冷冷提醒:“還不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才有人掏出手機撥了電話給120。
陸二伯抽搐得越來越厲害了,陸瓊和陸二夫人都嚇壞了,一齊失聲痛哭起來。
陸蕭吵得不行,心裏又亂,嚷道:“別哭了,哭喪啊!”
陸二夫人伸手就打他:“少咒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