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答應
茶幫，貧民區的第一大幫派。
名字與茶有關，但他們種的不是茶葉，是一種叫馬利蘭茶的植物。
馬利蘭茶的葉子汁水有很強的成癮性。吃茶的人用重複咀嚼的方式吸食汁水，藉此滿足大腦的依賴性需求。
人類歷史上向來有利用成癮性藥物的記錄，馬利蘭茶還是危害性較小的一類，尤其在這種政府觸及不到的邊緣區域，沒人監管，泛濫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
茶幫的領導者清楚，馬利蘭茶的生意不能持久，只有不動產才是萬世一系的好買賣，這道理還是他們從政府身上學來的。因此，他們藉助馬利蘭茶的高額利潤，在紅菱礦區購買了大量固定資產。
洪佳他們居住的軍建貧民公寓正是茶幫名下的不動產業。
聽見打手讓交租的喊話，居民們紛紛變了臉色，女人和小孩慌張地躲回到房間，男人們面露不忿，可每一個人敢說半個不字。
洪佳像是這的大姐頭，第一時間沖了出去，先是劈頭蓋臉地痛罵了打手一番，憤怒地阻止了打手肆意打砸的暴行，氣喘吁吁，冷冷瞪着打手的領頭人。
領頭叫王兵的男人毫不氣惱，還笑呵呵地給洪佳遞煙，道：“沒辦法，上頭有命令，我們也只能多跑幾趟。”
伸手不打笑臉人，洪佳也不好發作，她接過煙，自顧自點着，深深吸了一口，頗有老煙槍的姿態。煙霧繚繞后，是她慍怒未消的質問。
“這個月第三次了，殺豬都沒這麼勤快的吧？還是，你真當我們是不敢反抗的小豬玀？”
王兵聳肩道：“理解，理解一下。不管你怎麼生氣，再怎麼罵我，這租金還是要交的。你我也清楚啦，最近物價漲得這麼快，茶幫的兄弟也要吃飯啊，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多擔待嘛，你們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
“你們這是勒索！”洪佳抽出藏在腰間的匕首，猛然對準了王兵的鼻子。
王兵還是滿臉堆笑，說道：“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況且這屋檐還是茶幫的屋檐，你們就忍一忍能怎樣啊，我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惹麻煩殺把個人，很沒勁的。”
他話是這樣說，打手們已經在摩拳擦掌，操起傢伙準備動手了。
洪佳急了，她雖然有勇氣，但以她的實力根本阻止不了這麼多的打手。她舉目四顧，公寓樓里儘是旁觀的冷眼，鄧耀強失蹤不見，球哥和沈三還在住院，甚至沒有另一個人挺身而出。
她忽然生出疲憊的絕望。
打手們漸漸把她圍了起來，王兵將煙頭插在地上，示意還留給她半支煙的思考時間。時間一到，他們自然會開始動手。
一聲暴喝！
力龍從三樓驟然躍下，猶如顆炮彈牢牢釘在曠地上，聽得客喇喇一聲一響，他上身衣服背上裂開一條大縫，露出光禿禿的背脊，肌肉虯結，甚是雄偉。
“欺負女人算什麼，廢物東西。”
他露出森白的牙齒，全身的肌肉都在摩擦作響。
打手們下意識齊齊後退，被眼前的壯漢暫時鎮住了氣勢。
“別多管閑事！”
王兵見狀頓感心虛，他暗暗對比了敵我實力，艱難地發現己方除了數量上佔優，其他一概是天大的劣勢。因為再多的螞蟻也咬不死一隻大象。
力龍大笑：“老子管了又如何！”
“你他媽——”王兵剛罵出半句就被力龍一腳踹飛出十幾米遠，翻了好幾個跟頭，撞到簸箕堆里，疼的直翻白眼。
“我這輩子最恨流氓。”
力龍拳頭捏的咔咔作響，所指之處無不退避，森然道：“你們這種軟蛋也敢自稱爺們？男人就該用血肉和性命去拼前程。像這樣給人當狗，做下三濫的臟活，讓我噁心！”
溫子升搖頭道：“你惹麻煩了。”
“我他媽會怕他們？”力龍冷笑。
“他們會怕。”
溫子升指了指身後心驚膽顫的居民們。
即便是孩童也明白，力龍能保護的了他們一時，可時候茶幫大舉報復的時候，他還會在嗎？
力龍梗聲不語。
如此莽撞的舉動，不是在幫助人而是害人。可他壓抑了太久，真的很需要一些機會去釋放。
望向居民們躲閃的目光，看不見任何感激時，力龍深知自己做錯了。
後悔已然太晚。
王兵撥通了救援電話，打手們將受傷的王兵圍在其中，面露獰笑，似乎有所依仗。他們甚至收起了刀棍，全然不把力龍放在眼裏。
洪佳低聲對力龍道了聲謝謝，可這句簡單的謝謝對力龍內心的傷害，比一通惡言惡語還要更大。他寧可洪佳罵自己幾句。
洪佳瞧出力龍的想法，勸說道：“如果你不出手，說不定他們會做出多過分的舉動呢。力龍，你是外地人，趕緊離開這吧，他們找不到你就沒事了。”
力龍想走，又不打算走。
他不太想惹麻煩，不意味着他怕麻煩。他渴望一場酣暢淋漓的搏殺，可又顧及到溫子升委託他的任務。
雖然還不清楚溫子升對聖門集團的態度，但決無好事。從他毫不留情地殺掉天魁就能看出，溫子升與望月之間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在見到望月前，越少暴露就意味着更少的危險。
力龍糾結着，他看向溫子升，想得到一個是與否的答案，無論哪種結果，都能讓力龍心裏舒服一些。
可溫子升像是心不在焉，只是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簡陋的公寓樓。
力龍壓低聲音道：“溫，溫醫生，您給句話？”
洪佳很吃驚。
她這時才發現倪端，似乎……那存在感極低的溫醫生，才是這二人組的主事人。
可力龍是何等狠角色？
力王當代傳人；有可能衝擊黑都排名前三十的頂級拳手；職業生涯橫行二十一載，少有敗績；無數狂妄自大的傢伙都成為了他拳下亡魂，受害者名單能列出一大串；他還有極深的軍隊背景，尋常勢力根本不敢輕易對力龍動手。
他，竟然在無意間對另一個人流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洪佳保證自己絕對沒看錯，那種情緒，每個在貧民窟長大的人都體會過，永遠不會忘記，是在巨大的無力面前保護自己的本能，叫做畏懼。
“等人過來。”溫子升淡淡道：“門口那群人沒帶錢來。”
“啥？”
這理由讓力龍瞠目結舌，他猶豫道：“您想幹嘛？”
“我很缺錢。”
“可這不是理由……”
“為什麼不是？”溫子升看向力龍，不像作偽。
清奇的腦迴路讓力龍說不出話來。
他下定決心，等望月的事結束，立刻逃出黑都，離這精神病越遠越好，最好永不相見。
王兵的支援終於趕到。
只有兩輛黑色轎車，走下四個人。
可這撞得滿臉是血的混混頭子還沒等訴苦，就被來人一腳又踢了個跟頭。
“傻嗶東西！我怎麼交代你的？別惹事，別惹事，別惹事！你差點壞了一筆大買賣，讓我扔下那麼大的活，還得跑來給你這窩囊東西擦屁股！”
王兵連滾帶爬哭喊道：“少東家，不是我的錯啊，是他們暴力抗法！”
力龍瞧見少東家的模樣，眉毛一挑，嘀咕道：“女人？”
少東家望向力龍，輕笑道：“喲，挺結實的爺們啊，怎麼？不服來練練唄。”她的氣勢忽然一變，身後浮現出淡淡虛影。
力龍目光一動。
“真武……”
“少東家，別累到您了。我來就可以了，這裏沒有攝像頭，也沒有聖門的探子，惹不到麻煩的。”身旁的瘦高男人露出笑意，身後同樣浮現出真武的影子。
力龍這才露出訝然，又一名真武者？
“你可不行。”
少東家嚼着口香糖，語氣越加輕佻：“我才瞧出來喲，這不是傳奇力龍么？跑到紅菱這種小地方做什麼？知道是你就沒那麼多麻煩了。我也好奇，你究竟是爺們還是孬種。”
力龍微微一笑，力王傳人的氣勢不由散發。
讓旁邊的洪佳不禁對偶像更加崇拜，剛才見到的古怪徹底拋在腦後，她低聲道：“力王傳人果然是力王傳人，任何時候都不會露怯啊……”
“那是自然。”力龍目光沉穩，自信道：“誰的拳頭硬還說一定。”
少東家誇張地鼓着掌。“可以可以，有氣魄！那就試試唄——”劍拔弩張的氛圍越來越濃，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洪佳充滿信任地用力點頭，這讓力龍倍感滿足。
他還打算再說些什麼，突然汗毛乍起的察覺到，身後那位溫醫生有股躍躍欲試的衝動！就像是見到獵物的豺狼，迫不及待想要出手。
別啊……
力龍轉頭看向溫醫生，他發現溫子升正在張望着尋找什麼。依稀聽見了溫醫生嘴裏的嘀咕。
“果然沒有攝像。”
你到底想幹啥？！
力龍裝作無意搭住了溫子升的肩膀，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怪力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被他帶着往前走。
“等等，等等，等等！有話好好說啊！好好說啊！”力龍忍不住喊出聲，實際上是對溫子升喊。
正在往拳頭上纏繃帶的少東家突然一愣。
她滿臉疑惑地看向力龍，奇怪這到底是哪一齣劇本。瘦高男人也看不懂局勢，他們面面相覷，許久，終於有人問出。
“他……是不是慫了？”
“可能吧，果然還是少東家厲害！”
瘦高男人否決道：“以我對力龍的了解，他應該不是。或許，是故意給少東家留了些面子？”
也只有這種解釋能說得通。
少東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笑道：“這壯漢還真是粗中有細。罷了，傷了個廢物而已。”
她朗聲對力龍喊：“力龍，你要是能幫我一個忙，這件事就算兩清，如何？”
力龍正試圖阻止溫子升的腳步，哪裏有時間思考茶幫的人到底說了什麼。他目光越來越驚恐，溫子升正在往上擼袖子，手腕、小臂、到肘關節了！！
少東家對力龍的“尊重”心滿意足，道：“你要是肯代表我們茶幫參加聖門舉辦的格鬥比賽，不僅恩怨兩清，我還能滿足你一個要求！”
溫子升停住腳步，瞥了眼力龍，道：“答應她。”
力龍滿頭大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您以後可別這樣了，成不？”
“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