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欺人太甚
楊梵抬起煙槍,點了點西面,道:“那邊那座假山,如果我沒猜錯,從李家還沒佔據這處七星拱月穴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吧。”
老花農原本渾濁的目光之中,陡然一縷精光閃現,看向楊梵的目光已是變得有些不同。
別的先不說的,光是七星拱月穴這五個字,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說得出來的。
他認真看了楊梵幾秒,緩緩點頭,道:“不錯,這座假山,的確早就存在……應該說,不僅是這座假山,李家入主這裏之時,原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沒有動過,仍是原來的佈局。”
“假山是假,其中藏着一根至少十米長的雷擊木,徑直貫入地下。”楊梵淡淡說道:“然而現在,那根雷擊木應該已經枯木逢春,開出新芽,那假山的頂端,多半已現出一縷嫩芽!”
這瞬間,老花農看向那假山的目光變得凌厲,眼瞳之中如有明燭燃燒,明銳的目光彷彿打破了空間限制,看穿一切。
旋即身形微晃,模糊了一瞬,轉眼又重新凝實,如果是一般人,只會覺得老花農只是稍微扭動了下身子,從未離開。
老花農吧嗒了兩口旱煙,敲了敲煙鍋里已經燃盡的煙葉,重新抓了一點煙葉揉搓幾下塞進去,似漫不經心地道:“小兄弟說的倒是挺玄,不過就算假山裡真的有一根木,木頭又長出了芽,又能說明什麼?”
“入主七星拱月穴,可保十代不衰,而如果七星地勢和天上的北斗星象重合,其運勢也將達到鼎盛。恰好,今年就是千年一輪迴的鼎盛之年,這註定李家無論權勢和財富都將在今年達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家族內也是人才輩出,百花齊放。”
楊梵端着煙槍,吐出一口濃煙,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聲音也變得有些飄渺:“然而,月滿則虧,盛極而衰,是永恆不變的天理,所以在達到鼎盛之後,便是不可避免的衰弱了。衰弱也有快慢,如果是其他的風水吉穴,即便出現弱勢,整體衰敗也不是一兩年的事,但七星拱月穴不同,入主此穴的家族承受的好處越大,衰敗之時所承受的反噬勢必越強,一旦出現敗勢,便如雪崩,非人力能夠扭轉,屆時滅族之禍近在眼前……假山中的雷擊木枯木回春,預示着輪迴開啟,而這不過是其中一兆而已,這樣的徵兆,在這李家祖居之中隨便就能找出十處八處,只不過那些細節,不會有人注意而已,注意了也不會在意。”
老花農的臉色再也綳不住,變得難看,目光灼灼盯着楊梵的側臉,道:“小兄弟這話可不該在這裏提起,否則讓李家之人聽到,怕是會被認為是妖言惑眾,難以善了。”
“呵呵,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猜,在李家入主七星拱月穴之前,之前在這裏的那戶人家,也是盛極而衰,族滅無存?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一切都不過是輪迴而已。”
楊梵呵呵一笑,提着煙槍起身,揚長而去,頭也不回道:“老伯,收你一桿煙槍,三袋煙草,一些胡言亂語,權當做鬼故事來聽吧……”
信步之間,他很快消失在老花農的視野之中。
老花農獃獃坐在台階之上,臉色一時陰晴不定,喃喃低語:“李家之前,是方家,正好是千年之前,遭邪族屠滅全族,一夕之間血脈斷絕……而且,假山之中竟真的藏有一根貫通地下的發芽黑木,難道,這小子所言是真?”
他攤開自己的左手掌,掌中躺着一片碧綠芽葉,目中沉重。
“不過,看他的氣息,分明只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少年人而已,怎會在風水之道方面有這樣高深的成就?哪怕是宮老鬼來了,恐怕也很難得出他剛才那番話吧……可如果他方才所言是真,他既能點出七星拱月穴的缺陷,是否還知道彌補之法?”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果然是個鬼故事!”
“這個鬼故事,倒也值得我那桿煙槍和三袋煙葉。”
老花農起身,將煙槍別在腰間,身形微微一晃,竟如鬼魅一般,轉眼消失在花園中。
……
楊梵叼着煙槍,回到了聽雲軒。
前腳剛踏進聽雲軒,等候多時的劉靜羽就興師問罪逼近過來:“楊梵你總算回來了,老實說你之前是不是在罵我——”
聲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手裏端着煙槍嘴裏吞雲吐霧的楊梵,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眼睛瞬間瞪大了,旋即像是看見了洪水猛獸,猛地向後退掠:“你、你手裏拿的是什麼,難道是煙?你居然抽煙?”說到最後,她聲音尖銳。
楊梵被她誇張的反應弄得嚇了一跳。
隨即看到,不僅是劉靜羽而已,其他人的反應也很古怪。
簡心怡一臉緊張和擔憂。
林書昊退後幾步,眼中帶着幸災樂禍之色。
仍然逗留於此的李四小姐則是以手掩鼻,露出嫌惡之色。
楊梵頓覺莫名其妙:“抽煙怎麼了,有必要這麼誇張?”
“抽煙怎麼了?”林書昊終於找到機會,恨其不爭般地重重長嘆一聲,搖着頭道:“大師兄,難道師父沒告訴過你,煙毒入體是很麻煩的?也許一朝一夕看不出來,但隨着修為精進,積攢在體內的無形煙毒,會滲透五臟髓膜,成為影響修為突破的障礙,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點龍派的門規之中便有一條,嚴禁門中長老和弟子吸煙……真沒想到,大師兄你居然自甘墮落,吸煙為樂。”
他滿臉沉痛,眼中的幸災樂禍卻簡直掩飾不住,巴不得楊梵染上煙癮,就此墮落下去才好。
楊梵失笑不已,雖說吸煙有害健康,但也不至於此吧,要知道就算是在前世,自己也是沒少吸煙,不照樣是超凡入聖,飛升入神界?
李姝然的那名貼身黑衣中年女子這時輕一揮掌,一股柔和勁風帶動空氣,形成氣流,帶動煙氣向外席捲而出,使得廳堂內的空氣重新變得清新。
李姝然俏臉生寒,盯着楊梵道:“楊梵,你剛才出去的時候明明什麼都沒有帶,現在回來怎麼會有煙槍和煙草的,是誰給你的?興元公府一向禁煙,我定要嚴查此事,以正紀風不可!”
“我舉報,是一個老花農送給我的。”楊梵毫不猶豫將老花農出賣。
“花農?”李姝然一怔,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之後迅速恢復了平靜,道:“什麼樣的花農?”
楊梵將老花農的模樣簡單描述了一遍。
貼身保護李姝然的中年女子,平平無奇的臉上出現動容。
李姝然美眸微閃,遲疑道:“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手中的煙槍?”
楊梵掐滅了煙槍中的煙,遞了過去。
李姝然接過之後,仔細打量幾眼,臉色變得十分古怪,用一種極為奇異的眼神看着楊梵,道:“這煙槍真的是他親手送你的?”
“是啊。”楊梵奪回煙槍,插在腰間。
李姝然張了張嘴,最終語氣僵硬地說出幾個字:“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
她心知,如果不是那人親手贈送,以楊梵手無縛雞之力的修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這桿煙槍的。
只是,她萬分好奇,就這麼片刻的時間,楊梵和那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那人以煙槍相贈?
見楊梵收起了煙槍,劉靜羽終於不再對其如畏蛇蠍,想起正事,忙上前幾步道:“你回來得正好,老頭子說出門在外要以你為主,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楊梵施施然坐下來,才看着她笑了笑:“看來小師妹你已經知道方才那番厚禮是什麼意思了?”
劉靜羽臉龐一紅,酥胸微挺,輕哼道:“我只是反應稍微慢一點而已,真以為我笨啊,興元公這時候送出遠超約定的厚禮過來,顯然是為了堵住我們和姝然的嘴,讓雙方面子上都不那麼難看啊。”
林書昊也微微頷首,興元公如此大手筆,已經是讓他心服口服,對興元公府生不出怨恨來,只是惋惜錯失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和李家搭上關係?目前來看,也只能通過李姝然這條線徐徐圖之了。
“那就行啦。”楊梵微笑道:“等事情結束,我們帶着興元公賜下的東西回去,也不算空手而歸。”
劉靜羽一聽,不樂意道:“大師兄你不是一直挺有本事的嗎,想想辦法啊,這次明明是掌門師兄介入在先,宮家憑什麼橫插一手?如果就這麼離開,不是顯得我們點龍派良善可欺,遠不如宮家?”
楊梵聞言震驚了:“小師妹你難道一直以為,點龍派其實能夠和鐵指宮家比肩?”
劉靜羽再是驕橫自大,也不敢承認這句話,又羞又憤,臉頰緋紅,暗咬銀牙道:“我哪裏有這麼說,你不要胡亂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口氣大師兄你咽得下?到時候事情傳開,不僅是我們點龍派會成為笑柄,連老頭子臉上也是顏面無光啊!”
楊梵認真想了想,點頭贊同:“小師妹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確實是不能這麼算了。”
林書昊在一旁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他根本不相信楊梵有本事扭轉局面,學楊梵說過的一句話,他現在不過是想靜靜看楊梵裝逼而已,如果楊梵因此得罪了興元公或者是鐵指宮家,那是再好不過,到時候自己再力挽狂瀾一把,或許就能將這小子牢牢掌控在手。
就在這時,李姝然突然神色一動,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目光頓時微變,抬頭說道:“剛剛得到的確切消息,鐵指宮家的那位已經重新為我三哥擬定了開天門的時間地點,和林掌門推演的結果大相逕庭,三哥開天門的時間也有所提前,就在明天中午。”
此言一出,林書昊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拳頭握緊,指甲深陷掌心。
他自視甚高,心底認為自己為三少爺推演的時間地點是最合適的,宮家那人所為,無疑是當著興元公的面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欺人太甚!”
劉靜羽彷彿感同身受,氣得嬌軀顫慄,俏臉緋紅。
楊梵看得好笑,暗自搖頭,感慨飛蛾撲火,莫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