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 三

天香百合 三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我母親告訴我,我的父親是一個邊防軍人,他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我母親把一張照片拿給我看,一個穿着軍裝的英俊男人,是一張黑白照片,甚至有些發黃,有很深很深的歲月的痕迹。許多年以後,我確定這是母親自己編造的一個謊言,我堅信我的親生父親是一個畫家,他從一個遙遠的地方來到麗江,他留下了我,他走了。當然,對於母親的這個謊言,我不怪母親,她是用心良苦,她希望我沒有自卑感。我想像我的親生父親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儘管母親從來沒有對我說起他來,他至少是強大的,只是我永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把我們拋下。我堅信我是受了父親的遺傳,我並沒有很深的自卑的感覺。或許我該感謝我出生的這個小鎮,麗江。麗江是一個很幽靜、很古典的地方。是我生命起源之地,也是承載着我的肉身和精神的一葉方舟。麗江有非常優美的自然環境,小城依着巍峨的紫溪山,美麗的玉花江從紫溪山奔涌而下,蜿蜒進入小城,給美麗的小城系了一條晶瑩的腰帶。我想我的親生父親就是被這裏的風景迷住了。後來,我在我父親喜歡的地方,像一棵野草一樣生長。我出生並成長在麗江,這不能不說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作為一個私生女,在麗江這個小鎮上並沒有發生許多讓我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尷尬的事。很多時間,我更應該是屬於麗江自然環境的女兒,我喜歡玉花江,我有很多的時間是在江邊度過的,我和魚說話,我對着飛鳥呼喊。我在自然中學會了繪畫。我已經記事了,我母親才和一個男人結了婚,我母親說,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她希望我有一個正常女孩的生活,讓我以為我是有父親的。其實,我已經記事了。我早就知道我沒有父親,我的家就只有我和母親。並且在麗江也只有我和母親,我們沒有親戚。我母親說了一口地道的麗江話,她的聲音非常適合那種口音的發音,很柔軟、纏綿,語速非常的慢,甚至有歌唱的感覺。母親似乎就是麗江人,她像是麗江的一個孤兒。我曾經猜想過我的母親並不是麗江人,可是我不知道是誰把她帶到了麗江。母親是麗江小鎮上最美麗的女人。如果你看過我畫的畫,你會發現我的畫裏總有一個女人,窈窕的身姿,細細的腰肢,高高的胸脯。她有一個光潔的額頭,細長的丹鳳眼,豐盈的嘴唇,標準的鵝蛋臉。那就是我的母親,我從記事的時候起,我的腦袋裏就留下了母親的這個形象。記憶中,母親端着簸箕到玉花江里去洗菜,她的身上就會掛滿了男人的眼睛。她站在我家門口橫跨玉花江的那座石橋上,揚着脖子喊我的名字,一個街都會靜下來聽她的聲音。我很早很早就記事了,我母親沒有感覺到,她以為我是一個還沒有記憶的小孩。她摟了我哄我睡覺,她的嘴裏嘀嘀咕咕,那是她自己編的催眠曲,她說,小玉香乖,小玉香美,小玉香是媽媽的小心肝。她的聲音纏綿得像太陽的光束,暖暖地一圈一圈地把我纏了起來。後來我就閉上了眼睛,她親吻我的眼睛,親吻我的臉蛋。她把我抱到大床靠牆的一個地方,我的身子下面鋪了一床小棉被,母親又在我的身上蓋了一床細絨毯子。半夜我被一個奇妙的聲音吵醒了,我並不叫喊,我緊閉着眼睛。那是一種極其壓抑的喘息的聲音,還有歡娛的呻吟,像是黑夜是有重量的,這些聲音都被壓着,壓得很深很深,似乎那原本的聲音是很大很大的,被壓住了,但也不能完全壓住,還是傳了出來,在寂靜的黑夜裏,這個聲音神秘而充滿誘惑,我靜靜地聽着。有時會有壓抑的說話的聲音,男人的聲音,那些話像是含在喉嚨里,在喉嚨里滑來滑去。還有母親的聲音,柔軟纏綿,似乎整個空氣都軟綿了。這樣的夜晚很多,到了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只有母親一個人,她站在窗戶前面,那裏有一個鏡子,她在梳頭,她的頭髮很長很長,像一匹黑色的綢緞,她把頭髮束起來,然後在腦後盤成一個髻。一屢一屢很清楚的光線照在她的身上,像是給她穿上了一件金衣服。在那樣的無數個夜晚,我醒來又沉睡過去,那樣的聲音讓我安寧,那樣的空氣讓我舒服。我不喊不叫,我也從來沒有睜開過眼睛,我不知道那些男人的模樣,我的腦袋裏有時會出現玉花江邊的一棵樹,有時是石橋上一塊最漂亮的大石頭,有的時候是一個我在紫溪山上揀到的一個蘑菇。我還能聞到一種氣味,像馬桑果一樣,很甜很甜,又混雜了樹的草腥氣,這些氣味總是像飛行的蜜蜂一樣,很猛地衝進我的鼻孔里,讓我感到迷醉,我把它們吸住,然後混着一大口唾沫咽進肚子裏。在母親確定我已經記事以後,這樣的夜晚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我五歲的時候,一個男人住進了我們家,他就是我的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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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故事:天香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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