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魔鬼》17(2)
現在她回家了,但這是誰的家啊?“歐核中心”這個她從十二歲開始就擁有的世界,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她的父親,“歐核中心”科學家裏的神奇人物,不在人世了。深呼吸,她命令自己,但她大腦仍不能平靜下來。一個接着一個的問題在她腦海里快速地閃現,誰殺死了父親?為什麼?這個美國來的“專家”是什麼人?為什麼科勒堅持要看實驗室?科勒說有證據證明她父親的死跟他們手頭上的試驗有關。什麼證據?沒有人知道我們在搞什麼啊!就算有人發現了,為什麼又非要殺死父親呢?維多利亞沿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朝着父親的實驗室走去,她意識到她就要向世人展示父親最偉大的業績了,但是他卻不在了。這與她所期待的場景可真有天壤之別。她曾設想父親把“歐核中心”里所有的高級科學家都請到他的實驗室來,一展他驚世駭俗的發現,看着那幫科學家們又敬又畏的神情,他面帶着慈父的光芒,驕傲地向他們介紹,多虧維多利亞的好點子,他的試驗才得以成功……他的女兒為這次重大發現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維多利亞的喉嚨哽咽了。父親,我應該和你一起分享這一時刻的啊。但是現在,她獨自一人,沒有任何同僚,沒有任何幸福快樂的笑臉,只有一個美國來的陌生人和馬克西米利安·科勒。馬克西米利安·科勒君主。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很不喜歡這個人,儘管她折服於他的卓越才智,但他冷若冰霜的舉止言談卻總是讓她感到不近人情,這可是與她父親的慈愛溫煦截然相反。科勒為了純粹的理性邏輯而從事科學,可她的父親卻是在追求創造精神奇迹。奇怪的是,她卻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默默地相互敬重。天才,有人這麼跟她解釋過,不拘一格地接受天才。天才,她心中大聲叫喊着,我的父親……爸爸,死了。通往列奧納多實驗室的走道全是由單調的白色瓷磚鋪成的,蘭登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走到了一個地下瘋人院裏。走廊兩邊的牆上掛了幾十幅鑲有鏡框的黑白圖像,儘管蘭登是一名研究圖像的專業人士,這些畫卻讓他感到非常陌生。一會是橫條子,一會又是螺旋圈,令人眼花繚亂,這些哪是圖像啊,烏七八糟的底片還差不多。現代藝術?他不由得冥思苦想起來,傑克遜·波洛克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Pollock,1912—1956),美國畫家,抽象表現派主要代表,以用“滴畫法”在畫布上滴濺顏料作畫而著名,主要作品有《滿五英尋》、《迴音》等。的硫酸苯丙胺繪畫?“散射法繪圖。”維多利亞顯然注意到蘭登對此頗有興趣。“粒子碰撞時的電腦圖述,這是Z粒子的運動軌跡。”她指着一條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線條講解道:“這是我父親五年前發現的,純能量——無任何質量。這可能就是自然界最小的結構單位了。物質不過就是受限的能量而已。”物質就是能量?蘭登不由豎起了耳朵,聽起來可真夠玄的。他仔細端詳着那細如牛毛的線條,思忖着如果他告訴那幫哈佛物理系的哥們兒,他在大型強子對撞機里晃悠了一個周末,還瞻仰了Z粒子的撞擊軌跡,他們會是什麼反應呢。“維多利亞,”快到實驗室那氣派的鋼製大門前時,科勒說道,“我應該告訴你,我今早來這找過你的父親。”維多利亞的臉微微發紅,“你來過?”“是的,你可以想像得到,當我發現你父親將‘歐核中心’統一使用的鍵盤式安檢設施換掉了的時候,我有多驚訝。”科勒邊說邊指了指門上的一個精密電子器件。“我非常抱歉,”維多利亞說道,“你知道我父親十分謹慎。他不希望我和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近這個實驗室。”科勒說:“沒什麼,開門。”維多利亞站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牆上的機械裝置邊上。蘭登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維多利亞站在裝置的正前方,仔細將右眼與一個突出的望遠鏡鏡片似的透鏡對齊,然後按下了按鈕。機器裏面的什麼東西咔噠地響了一下,一道光左右來回照了幾下,像個複印機似地掃描她的眼球。“這是視網膜掃描系統,”她解釋道,“絕對安全,因為它只認識兩副視網膜,我的和我爸爸的。”羅伯特·蘭登愣愣地站在那兒,對這一事實的揭露驚駭不已。列奧納多·維特拉悲慘的死狀歷歷在目——血跡斑斑的臉,一隻翻着白眼的淡褐色眼球,還有一個空空如也的眼窩。他真不想承認這明擺着的事實。但是,突然,他看到了……在掃描儀的下面,雪白的地板上……有一片深紅的印跡,分明是幹了的血跡。令人欣慰的是,維多利亞沒看到。鋼製大門滑開了,維多利亞邁步走了進去。科勒死死地盯着蘭登,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我說過……剜走的那隻眼球有一個很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