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九 懲處
周稟辰只當沒有看見就出去了。
胡榮這小子機靈,懂規矩,周稟辰也不至於容不下他。一來胡榮頂不了他,二來,就算他把胡榮踢掉,他徒弟周玉海不夠機靈,也幹不了胡榮這差事。
再有一點周稟辰自己都不承認。
他其實有些羨慕胡榮。
太監被切了那一刀,不算是個男人了。可身子不是男人了,心裏的七情六慾卻不可能也一刀切掉。周稟辰早年也在心裏喜歡過一個宮人,只是對方不喜歡他。
胡榮能遇着這麼一個人,那是這小子的造化。周稟辰可不是閑着沒事幹,非得找碴給別人使絆子心裏才快活的人。
看到胡榮那雙鞋的不止周稟辰一個人。起碼青荷就早知道了。青梅和她同住一屋,她做鞋襪瞞得了別人,瞞不了青荷。被她看見時青梅也沒多說什麼,只說,針工局送來的鞋襪大小總不大合適,鞋襪不比衣裳,大小不合適能湊和着將就,所以她幫着給改改。
青荷也沒說旁的,只說:“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在她眼皮子底下,青梅鬧不出什麼事情來,胡榮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謝寧聽完胡榮回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確實都是按數發放的嗎?”
胡榮忙說:“主子只管放心,這回發放奴才是從頭到尾都看着的,確實沒少。每宮裏都是按數發的。可如果領回去之後他們自己分不均勻,髒水也不該往咱們頭上潑。”
事情其實一點都不難查。抱怨的是什麼人,短少的是什麼東西,胡榮心裏都有數。他就是覺得東六宮有些人蠢得很。皇上不動東六宮,貴妃這人又一向寬厚優容,更不用說方夫人了。結果寬厚大度就養出這麼些個不知感恩的東西來,真是板子不打到身上就不知道疼。
謝寧也覺得鬧心。倒不是因為自己遭了抱怨。她掌理宮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一開始生疏笨拙,到現在駕輕就熟,中間也不是沒走過彎路。
只要當家理事,就會遭人抱怨。人心是永遠不會滿足的,給多少都不為多,都不會知足。只是這一回方夫人的本是逢仲秋節一片好心,念着東六宮畢竟有幾個過去的舊識,且許多人都差不多是方夫人那般年紀的人了,破例多賞了些,結果反而賞出事端來了。這事兒要是福暉堂那邊知道了,方夫人豈不傷心?
“這事兒交予你去辦,福暉堂那邊知道消息了沒有?”
“福暉堂那邊……”胡榮不敢擔保一定瞞得過。方夫人雖然不愛出門,連帶着福暉堂的宮婢太監也很少在外走動,但是未必沒有那種想藉機巴結的人拿這事兒去賣好。
謝寧也知道未必瞞得過。
方夫人這人又善隱忍,縱然聽說了這消息,心中不快,多半也會當做沒有聽到,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好。
“快去辦吧,別拖延。”
胡榮從殿中退出來,一刻也沒耽誤,帶了人直往東六宮去。
玉瑤公主站在宮門牆邊看着胡榮領着人過去,轉頭問:“他這是做什麼去?”看着那神情,象是要去尋人晦氣。
“看樣子是去東六宮。”
“哦。”玉瑤公主對東六宮並不關心,她自小到大,就只去過東六宮兩回,一次是去那邊的桂苑,一次只是路過。那裏住的都是先帝遺妃和一些日漸老邁的宮人太監,玉瑤公主都不認得,也不關心。
胡榮到了東六宮,都沒用他動手,玉景宮和慈雲宮兩處的掌事太監就連連請罪,直接將犯了事的人堵了嘴拖出來交予他發落。論品級,胡榮跟他們還差着兩級呢。可是在宮裏光有品級沒用。那兩人不過是伺候着太妃,當年也風光過,早就落魄了,手裏一點兒實權沒有,哪有那個膽氣跟現在風頭正盛的永安宮硬頂?
胡榮面上笑呵呵的,瞅着這兩人在肚裏盤算怎麼整治他們。
真這麼懂事兒,這些抱怨的話根本就不會傳開,他們又不是瞎子聾子,早年也是厲害人物,又不是任人欺瞞的酒囊飯袋,有現在後悔,早幹嘛去了?不是他們攛掇,也是他們默許的。
康太妃任事不管只念自己的佛,宮裏人被帶走她壓根兒不關心。張太妃卻是個最滑頭的人,當年能在太後手底下保全自身,現在還能留在宮裏頤養天年,能是個簡單角色嗎?胡榮過來,她也只做不知道,一聲不吭。
被揪出來的七八個太監和幾個宮女,年紀都不輕了,有兩個甚至頭髮花白。
犯了口舌,按宮規處以數目不等的杖刑之後,一律投入浣洗司為奴。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生事,那就乾脆別過了。
這些人老邁不堪,又犯了這麼大的過錯,進了浣洗司后能活多久?這個胡榮可就不去管了。
抱怨多少的不止這幾人,但是胡榮單處置這幾人,另有緣由。他們還說了些其他不該說的話。仗着在宮裏年頭久,還敢非議方夫人,言語齷齪下流。方夫人還在永安宮時,待胡榮甚好,就象對待子侄一樣,就算不為了貴妃之令,胡榮也不會放過這幾人。
不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真以為永安宮和福暉是軟柿子了。
他在慈雲宮旁邊的宮巷裏將這些刑責完畢直接拖走,連地下的血跡也沒讓人清理,也存了殺雞儆猴的意思。
也讓剩下那些不安份的人看看,再敢生事是個什麼下場。能有一口茶飯吃已經是皇上的隆恩了,還心不足?不知道惜福,那點兒福分遲早讓自己糟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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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署遣了一位徐太醫,來為幽閉的慎妃診脈醫病。
后苑這邊看守鬆了一口氣,既然太醫署來人那就好辦了,治好治不好那是太醫的事,同他們可不相干。
徐太醫只帶了一個打下手的雜仆,替他做些跑腿取物提藥箱的活計,看守太監取鎖匙開了門,領着人進去。
久不見天日的屋子裏一股嗆人的潮霉氣味,還混着一股人生病時那種怪異的味道,連徐太醫都忍不住以手掩鼻,從懷中取出布帕蒙住口鼻。連他身後的小雜役也跟着照做。
看守太監倒嚇了一跳:“徐大人,她這病難不成會過人?”
自己可別叫給染上了。
“還沒診脈呢,現在哪裏能下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