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5)
楊登科不免要聯想到何場長送給自己和董志良的那三十萬元錢,何場長說是從芬芳公司多撥給村裏的地皮款里返還的,當初村裡怎麼不從裏面拿出五萬元還了猴子那筆承包款呢?但楊登科立即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以芬芳公司為軸心,環繞周圍的何場長董志良包括侯村長和他楊登科,可說是一個緊密的利益共同體,彼此之間的權錢交易也好,錢錢交易也好,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延續以後的合作,以繼續獲利。至於猴子,跟這個利益共同體沒有關係,誰有義務操心一個鄉下普通農民的承包款?不過猴子究竟是楊登科最要好的戰友,楊登科心裏怎麼也放心不下他。何況他的遭遇跟這個芬芳山莊有關,如果芬芳山莊和何場長沒通過侯村長買下猴子的藥材基地,讓猴子能經營下去,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而芬芳山莊的始作俑者便是董志良,楊登科不僅天天跟董志良在一起,還得了那十五萬元的好處,自己能不愧對猴子么?從侯家村回來后,楊登科又去了市政府。他已經想好了,如果碰得着猴子,無論如何要把他勸回去,就是從自己那十五萬元里拿出五萬元,以村上的名義償還猴子的承包款,自己也樂意,反正那錢本來就不應該屬於他楊登科的。楊登科有一個預感,猴子再這麼一路上訪下去,事情如果鬧大了,遲早會把自己和董志良一起牽出來的。而且那十五萬元現金老是跟向校長的詩集一起堆在煤屋裏,也不是個辦法。為此楊登科心裏一直是懸着的,總想着轉移到更妥當的地方,卻一直沒能兌現。可政府里的人說,猴子自那天被保安趕出大門后,再也沒到政府去過。楊登科只好去了市委,市委里的人對幾天前披着破麻袋在辦公大樓前跪了半天的喊冤人有些印象,說那天被信訪辦的人扯走後就再也沒見他的影子。楊登科有些着急,政府市委都找不到猴子,他又不在侯家村,到底去了哪裏呢?會不會有人把他做掉了?楊登科搖搖頭,否認了這個猜測,不就是五萬元錢么?還不會有人蠢到為這麼點錢去謀一條命吧?晚上回到家裏,楊登科跟聶小菊提到猴子,聶小菊也是無限感慨,說好多人都在芬芳山莊那裏得到了該自己得到和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卻讓猴子這樣的弱者吃了這麼大的虧。還說猴子也是沒有什麼背景,不然五萬元錢的事早就擺平了。論及猴子的去向,聶小菊提醒楊登科,猴子是不是到省里上訪去了。楊登科就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也不知猴子能否在省里上訪出名堂。楊登科心裏很矛盾,他希望猴子能上訪出名堂來,這樣他也許還能要回那五萬元承包款子;又希望猴子上訪無果,因為萬一上面追查下來,還不知道會引出什麼後果來呢。楊登科和聶小菊的猜測沒有錯,猴子果然跑到省里上訪去了。這是楊登科一位在市委信訪辦開車的熟人親口告訴他的,說省委有關領導已經對貴都市提出了嚴厲批評,竟然讓猴子這樣倔強的上訪者衝進了省委大院,同時責令市委立即去人把猴子接回來,然後將處理結果向省委領導和省信訪部門作出專題彙報。楊登科特意把這個信息反饋給董志良,他好像並不怎麼在乎,楊登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過了三四天,楊登科又去了趟市委,聽說猴子已被人從省里接了回來,並遣送回了侯家村。不過市裡不再對猴子的事不管不問,已按照省領導的指示精神,安排專人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楊登科深感不安,總覺得猴子的事跟何場長送給他和董志良的錢有什麼聯繫。楊登科也許是做賊心虛,預感到這兩天要出什麼事,所以弄得坐卧不寧,下午又開着車出了九中。趕到侯家村,還是沒見到猴子。村裡人說,猴子是被小車送回去的,可小車開走沒多久,又來了幾個人把猴子悄悄帶走了。那麼猴子被帶到哪去了呢?村裡人不得而知。楊登科在村裡村外轉了許久,又打聽了不少人,還是沒打聽到猴子的去向。後來楊登科到猴子屋後去看了看,猴子承包過的那塊藥材基地早已被圈入芬芳山莊的高牆內,舊跡無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