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花美終枯薧
一天一夜。
從聽聞靈修之法隨之修鍊,小富貴納氣開府僅用了一天一夜。遲道小世界自被人類探索以來,沒有一門一派有過這種可怕的記錄,在這一方小天地之中,可謂前無古人。
只是這個小傢伙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一心想着的,就是修道倘若沒那麼難,他就能早點回家,再次見到自己的爹娘。被龍綺夢送回住所的時候,他的腦袋瓜子裏已經想好了回去要做些什麼了,一直到入夢前,他都記得要摘一捧路邊看見很好看,自己從未見過的話多給侍女桃花。
“劉璋,你可記得納氣的方法?”走之前,龍綺夢如此問道。小富貴答記得,她就說倘若可以,就時時刻刻用吐納代替呼吸,理由是這樣能早日回家。她說的認真,小富貴也就信了。他試了大半個晚上,終究學會了如何自主地吐納,最終感覺身子如上青天似的騰飛,一緊一松,就墜入了雲朵之中,端是美妙。
同樣在門外守了大半夜的龍綺夢離開的時候好是調息了一番,想的是那把椅子,到底要放在蘇曼還是桂如兵旁邊,思前想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就該讓小富貴坐在最後一排,等十天半個月,再拔擢到第一排來——比他們兩人坐的更前。
風動,雲搖,月落,日出。
半夜轉瞬即逝,旭日初升已至。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節奏明朗勤快,見屋內沒有動靜,又傳來一陣鈴鐺聲。又過了一會,才傳出小富貴的聲音,他急忙地說道:“再…再等一會。”
門外的侍女聽到他醒了,才不管那麼多呢,直接就推門而入。她只發現屋內臭烘烘的,床上、地上都是穢物,連忙捂着口鼻,往空着的地方挪了幾步。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感覺厭惡或面有難色,只是又以另一種節奏搖動手中的鈴鐺。然後輕聲細語地對小富貴說道:“小道長不用怕丑,反而應該高興才是。這說明你身體內的雜質與穢物被排出身體,是件好事才對,只需洗個澡再穿上一身乾淨的衣服,身子肯定比以前更乾淨。”
小富貴此時已經過了個精光,僅用一張桌布裹住身體,無他,正是因為他的衣服和穿上的被子床單都髒了,屋子裏就只剩下這一塊乾淨的布了。聽着侍女的話,他將信將疑。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只知道自己曾經尿過幾次床,每次父親母親都會拿這事兒笑話他好幾天,漸漸地他就覺得這是件天地間最羞的事兒了。如今不但好像尿了床,還…還好像去過茅廁一樣。
真是臟死了,羞死了。
“那個…這事兒你能不能不告訴別人?”小富貴還是不想這事兒傳出去,那侍女姐姐說的話,可能只是哄他的,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家裏的一些侍女姐姐僕從哥哥總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用話哄自己。一次兩次就算了,再三再四,再笨都知道不對勁了。
侍女反而很鄭重地行了一禮,說道:“小道長,我保證除了兩位伺候你洗澡更衣的夥伴知道外,只要你不主動說出去,這事兒就不會外流。”大眼瞪小眼的,還是小眼敗下陣來。
那眼神,該是不會騙我了。
想着,就又有兩個侍女來到了房門前,人未到,聲先至,一唱一和地都是恭賀的話,那滿心歡喜的語調,就像是她們得道飛升了一樣。
“聽吧,小道長可知道我沒有哄你。”此話一出,小富貴的臉馬上就紅了三分。轉念一想,他又在猜測侍女是不是會讀心術之類的伎倆。
哎呀,她要是真的會的話,我剛才想的豈不是又被猜中了。
“小道長,我可是不會什麼讀心術。只是你還太小了,什麼表情都藏不住,心事都寫在臉上啦。”她呵呵一笑,煞是好看。模樣比少女還少女,比青春還青春。
他低下頭來,藏起自己羞紅的臉頰,低聲說道:“我叫劉璋,也叫富貴。”然後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問道:“姐姐你叫什麼…”幸好,那侍女五感敏銳,還是捕捉到了,大方地說道:“富貴小道長你好,我叫柳青。從今日起我就是你在山上第一體己的人啦,知道你十二歲位置。不知道小道長你今年幾歲呀?”
“五歲。”
說道這兒的時候,另外兩位侍女已經盡到了屋子裏,看她們準備齊全的就知道絕不是第一次干這活兒了。
“好了,你先跟着我去洗澡吧,房間就交給她們來收拾了。”柳青過去抱起裹着桌布的小富貴就往外走,後者還是有些羞,但也沒有抗拒,只是轉過頭去,不敢看她的臉。
往外走了沒幾步,他就問道:“另外兩位姐姐叫什麼?”柳青說道:“那個端着水盆的叫紅桃,扛着器具的叫黑莓。”小富貴聽完咽了口唾沫,感覺嘴巴里泛酸。
“小道長你以後可不能在她們前面提起要吃桃吃莓,不然她們會生氣的。”柳青用俏皮的語氣如此說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說者可能無心,聽着有意,立馬是記在心中,告訴自己以後不要這樣做。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的多,洗浴用的溫水盆早已準備好,小富貴爬到裏面溜了一圈就又爬了出來,換水,擦身,再洗,再擦,最後抹乾身子,過程很順利。
“小道長可是名副其實,確實是個富貴家的孩子。”柳青見小富貴任人擺佈的樣子,立刻就知道他是個習慣被服飾的主兒。不過,他身上有嬌貴之氣卻不傲,比太多富貴子弟好伺候多了。
小富貴在柳青服侍下穿戴了一套合身的素色衣物,洗乾淨的他皮膚比之前越發白裏透紅,似嫩玉溫軟,比天下間絕大多數的美人的膚質都要好。
“不愧是個小小年紀就靈修有成的道長,果然有一番仙人姿態。”柳青又贊了兩句,又想把小富貴抱起來。不過,這次後者拒絕了,他搖了搖頭,堅持要用走的。
“我今年五歲了。”
這話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在說他長大了,還是在說柳青至多只能配他七年了。該是前者才對,否則就太傷情了。
被柳青帶着,他再次走過昨天走過的小路,發現昨天還鮮艷美麗的話多們都枯黃垂敗了,心頭一緊,往頭上摸去。那四季花依舊插在頭髮之間,摸下去的感覺和之前一模一樣,這才放心。
納氣、步行、睡覺、洗澡,無論小富貴在做什麼,它除了輕輕搖曳,不會再動分毫,青絲如盤,不自覺地於它的根莖交纏在一起。
嗯?落下枝頭的話,是哪兒來的根莖?
小富貴沒有想過,只是確認花朵還在,心裏就踏實了很多。
漸行漸遠,那一排排枯萎花朵在徐風吹拂下,不再明媚動人,從風吹過花叢傳出的颯颯聲中,都能聽到它們身上的乾枯。
一路遠走,小富貴沒發現自己在慶幸四季花仍在的安心下,有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憂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