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緣感君一回顧(4)
其實,也許他不見得有多英俊,然而恰好是她所喜歡的那種,正好符合她的審美觀的好看,激得她絲毫不顧女生應有的矜持,一看再看,讓正在台上講話的江淮將疑惑而詢問的目光投過來,她還捨不得移開眼神。十七歲的年紀,不懂得掩飾和隱藏,大膽而放肆。在她激動得手腳發顫的時候,和她一同去打開水的室友們都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江淮。他長得確實出眾,穿着白色襯衫,行色匆匆,卻仍掩飾不住滿臉英氣。林蓼藍取笑劉蓮:“呆瓜,你在寢室里不是很霸道的嗎?怎麼見着他了,就傻掉了?勇敢點嘛。”劉蓮小聲說:“我就是怕。”“怕什麼呢?上去打個招呼,說幾句話嘛。”陳苔蘚鼓勵她。劉蓮說:“我要是長成阿九那樣,就敢了。”走在她前面的韓九月聞言回過頭來,淡淡地笑:“我還嫌自己長得太硬氣了呢,恨不得有你那種飄逸的氣質才好。”江淮就這樣成為這個女生寢室的名人。陳苔蘚喜歡打趣劉蓮:“喂,連城,今天我又看到你的夢中人啦!”林蓼藍站在旁邊笑,替韓九月拿顏料盒,不時評價兩句。韓九月說:“反正學校里這些諸如文學社啊,書畫社啊,樂隊啊,每年招人時考的內容大同小異,連城,你讓苔蘚事先替你寫一份好了。”她正在畫的是導師佈置的作業,不同於她平日裏慣常畫的那種名畫贗品,要求自己創作。韓九月繪畫時喜歡用很極端的顏色,極致的紅或黑,個性十足。這次她畫了大半個月,起草圖時,室友們都以為她在畫動物,又是貓又是小豬仔的,她卻搖頭:“不是不是,你們馬上就可以看到了!”半個月之後,她的畫作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大家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用色依然只有黑、白、紅三種,黑衣服的女人,貓臉人身,臉孔白得如同日本藝妓,她在給寶寶餵奶,撩起衣服來,面容聖潔安寧。她懷裏的寶寶,是一隻紅色的小豬仔。整幅畫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尤其是那個女人,穿着女巫的黑衣,神情又似聖母,瞳仁漆黑彷彿子夜,嘴唇血紅,色彩搭配的效果驚心動魄。劉蓮泄氣地說:“我不去了,肯定考不上的。我才氣不如阿九和苔蘚,長得又不好看,連印象分都爭取不到。”韓九月又給畫中女人的嘴唇上加了一道鮮紅,搖頭道:“小姑娘長得很秀麗的,一天到晚自卑可不行呀!”林蓼藍笑:“再聰明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筆爛賬。阿九,有一天,你我也會遇見某人,做些糊塗事,不自信,患得患失。”陳苔蘚跳起來:“好啊,蓼藍,上次卧談會上,問你有沒有交過男朋友,你還不承認呢!”一把揪住林蓼藍的頭髮,“嘿嘿,老實交代!哪來的這麼深刻的體會?”林蓼藍說:“我沒交過男朋友不等於我沒戀愛過嘛!”劉蓮回頭過來問:“呀,也是暗戀啊?”“嘿嘿,暗戀什麼呀,凡是我看中的,手到擒來!”林蓼藍笑吟吟地說,“連城啊,暗戀的成本太高,耗時耗力,咱建築系的人講究效率和質量雙管齊下,碰到咱中意的,就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妞,我一無所有,你跟不跟我走?”陳苔蘚大笑:“這好像是我的作風!我們不要暗戀別人,不然不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嘛,我才不樂意呢。”笑歸笑,當天晚上,陳苔蘚抓來幾本唐詩丟在劉蓮面前:“背一下吧。哎,可憐的理科生,還記得《靜夜思》的全文嗎?”“哪首?”劉蓮一臉迷惑。“床前明月光啊!”“記得記得,你背一句我就想起來了,我就是忘記它叫什麼名字而已。”劉蓮翻起詩集,“哎,你說背哪首比較有品位?”“《春江花月夜》好了,要不《長恨歌》?”真長啊,劉蓮吐吐舌,坐到床上背去了。高中時她學的是理科,雖然每次語文分數還算漂亮,這兩首詩也是背過的,可早就忘到爪哇國了。她一邊背一邊哀嘆:“我要是阿蘅就好啦!”她說的是那過目不忘的黃蓉的娘親,連《九陰真經》匆匆看一遍,就能記得一字不差。喜歡看武俠小說的林蓼藍聽到了直笑。兩天後,劉蓮去參加文學社的筆試。見她很是忐忑,陳苔蘚說:“算了,我今天就不去踢球了,陪你去考試吧!咱倆坐在一起。”試卷比想像中的要難一點兒。考的是關於博爾赫斯的小說。這位阿根廷作家雖然很有名,可劉蓮壓根就沒看過他的作品,對着試捲髮呆,從第一道題看到最後一道,覺得無從下手。把兩頁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暗喜:呀!這道賞析《秋思》的題目我會做!當下就掏出筆,嘩啦啦地寫了起來: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唔,這句,表達了詩人浪漫主義情懷,充分說明了其樂觀的精神,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則暗示天氣寒冷,秋天到了……坐在她旁邊的陳苔蘚眼睛不大好,湊近了看看她的試卷,抿嘴一樂,小聲說:“傻瓜,一會兒你寫我的名字,我填你的。”“那怎麼行?”劉蓮遲疑着,“不大好吧?”台上的幾個監考的文學社負責人朝這邊看了一眼。陳苔蘚不說話,抓了張稿紙,飛快地寫:我對學校任何社團都沒興趣,這次純粹是陪你考,我不在乎是否能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