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舊事
“江越不是蠢人,這些簡單的事情,他不會看不出來,所以我才說他對周帝未必還是忠心一片。”
東方溯想了一會兒,“就算真如你所言那般,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當他發現你比周帝更懂得他一片忠君愛民的心思,也更坦誠之時,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就會向你傾斜,到時候就算你不提,他也會幫你保守秘密。”
“原來如此。”聽到這裏,東方溯最後一絲疑惑也得以解開,“其實皇兄比我更緊張大周的子民,也更愛惜他們,並不像你所言的那樣,江越一事,應該有他自己的考慮,我們不該以己度人。”
慕千雪淡淡一笑,“看來你與周帝關係甚好,可否與我說說?”
東方溯勺了一口已經有些涼了的酒釀丸子,“你想聽什麼?”
“三哥曾與我說過一些你的事情,據他所言,你與周帝並非一母所生?”
東方溯頷首道:“我母親是父皇的一名容華,位份不高,恩寵也不多,她性子溫和,不喜與人爭執,就算吃了虧,也每每一笑了之,只求安穩度日;可宮裏頭多得是欺善怕惡之輩,他們見母親如此,就越發過份,苛扣供奉更是成了常有之事;我記得七歲那一年冬天,異常寒冷,我凍得生了病,高燒不止,日日咳嗽,母親心疼,便讓宮人去請太醫,哪知那群太醫一會兒說要侍奉太后,一會兒說宮中受寒之人眾多,總之推三阻四的不肯過來,直至母親親自去太醫院,才總算過來,草草開了葯。”
“發燒之後,就特別怕冷,可是母親宮中已經好多年沒有銀炭供奉了,母親心疼我,就去找內務府總管,想要些銀炭取暖,結果被那管事百般刁難,好不容易拿了些炭回來,還是黑炭,一生起來就滿屋子煙氣,薰得我咳嗽不已,根本不能用,那幾日我一直昏昏沉沉的,記不太清那些日子的事情,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抱着我哭的樣子。”
夏月沒想到東方溯還有這樣心酸的往事,大為同情,“那先帝呢,他就不管王爺你嗎?”
東方溯澀澀一笑,“母妃不擅於爭寵奪愛,往往數月方才能夠見父皇一面,而父皇膝下子嗣足有十幾人,又哪裏顧得到一個四品容華所生的兒子。”
“那後來呢,王爺病好了嗎?”
東方溯回憶着多年前的往事,“母親為了我又一次去內務府討要銀炭,成妃正好也在,將母親一頓奚落,更與內務府總管一唱一和將母親趕走,所幸途中遇到正在賞花的衛貴妃,她知曉事情始末之後,當即去內務府,嚴辭訓斥內務府總管,讓他將這幾年苛扣的銀炭還有其它供奉,全部送到母親宮中去,一樣都不許少,之後又傳太醫悉心醫治,如此下來,我的病方才慢慢好轉。”
“王爺口中的衛貴妃,應該就是北周現在的太后。”承帝有兩位皇后,一位是少年時娶得元配妻子,與承帝伉儷情深,可惜福份淺薄,冊立為後的第三年就因病過世,在後位虛懸數載后,承帝冊貴妃衛氏為後,執掌六宮,立其子東方洄立為儲君;兩年前,承帝駕崩,太子東方洄繼位為帝,尊衛氏為太后。
東方溯點頭道:“母后也是一個心腸溫柔之人,知曉我們母子情況后,很是同情,多虧了她的照拂,我母子方才能夠在後宮中安穩度日;還有皇兄,每每有其他皇子想要欺負我,他都會擋在我身前,所以我們的感情,遠比其他兄弟要好。”
慕千雪揚眉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如此護着周帝,不許我說他半句不是。”
東方溯哂然一笑,“不是我不許,而是皇兄確實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君主,公主見到皇兄,自然就會明白本王所言非虛。”
慕千雪笑而不語,若東方洄當真那般好,承帝為何不將神機營傳給他,反而要傳給一個並不重視的庶子?
事情……遠不如東方溯以為的那麼簡單。
接下來的幾日,誰也沒有再提神機營的事,在第三日下午,他們終於趕到了金陵城外,可惜城門已閉,只得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棧落腳,明日一早再進城。
東方溯問店家要了幾捆草料,拿到後院去喂馬,結果一到那裏,就看到江越站在馬廄前,驚訝地道:“江大人怎麼在這裏?”
江越拱手,一臉正色地道:“下官祖籍河南,江氏一系,父親希望下官能夠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故而為下官取名江越,字‘崇耀’,王爺若是不棄,就喚下官一聲‘崇耀’吧。”
東方溯略沒想到江越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略有些驚訝,過了一會兒方才點頭道:“好,崇耀。”
他的回答令江越露出欣然之色,“下官知道王爺每天這個時候,都會親自來喂馬,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東方溯心中一動,“可是已經有了答案?”
“是。”江越接過東方溯捧在手裏的草料,將它們一一添到馬槽中,看着那些馬探頭嚼着鮮嫩的青草。
正當東方溯暗自揣測時,江越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陛下不會相信王爺單人匹馬從西楚宮城之中救出公主;十九姑娘的身份是王爺侍女,也不能提及。”
“你的意思是……”
江越微微一笑,“王爺希望下官隱瞞神機營一事,可不得事先想一個借口,以免陛下起疑嗎?”
聽得此話,東方溯哪裏還不會明白,一樁心事落了地,拱手道:“多謝崇耀願意幫本王這個忙,本王感激不盡,這份情意,本王當牢記於心。”
江越連忙扶住他,“王爺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當務之急,是想好明日面聖的說辭。”
“江湖上有不少亡命之徒,他們武功高強,但不問對錯是非,為了錢財,殺人放火什麼都肯做;到時候將十五他們說成是拿錢辦事的亡命之徒,救出人後,便離開了,崇耀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