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朕老了
他不會失去了志在必得的金陵,更失去了一半士兵與糧草,連能否支撐回到南昭喘息都是一個未知之數,更別說……他還要應付北周的追擊。
在離開前,他看到了被圍困的予懷,一個念頭猛然自腦海中掠過,下一刻,他朝一直圍繞在身邊的幾名黑衣人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抓過來。”
黑衣人當即策馬奔過去,藉著突如其來的攻勢,強行破開予懷身邊的防守,將他一把抓到馬背,然後迅速撤離,待到周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回到蕭若傲身邊,並且迅速撤離。
“追!”予恆在城頭看得分明,急聲大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不能讓蕭若傲抓走予懷。
周軍追得固然是快,可蕭若傲等人更快,為了趕在援軍抵達之前撤離,一個個皆是拼了命的奔逃,戰馬被催得嘶鳴不斷,兩個大鼻孔拚命呼氣吸氣。
眼見蕭若傲帶着予懷越奔越遠,予恆大急,不顧將士們的阻攔,強行以游繩下城,奪馬狂追。蕭若傲對予恆恨之入骨,此刻見他單槍匹馬追來,自不會放過機會,不斷尋機會回身射箭,箭箭直指予恆要害。一來阻攔了予恆追擊,二來若是能趁亂殺了予恆,就會令北周軍心大亂,說不定他們還能反
敗為勝。
予恆一邊策馬追趕,一邊在馬背上閃避,好幾次都是險之又險的避過,有一次幾乎要掉下馬去。
“駕!駕駕!”予恆帶着追上來的北周將士努力追擊,在他們的努力下,兩者之間的距離幾乎不足十丈。
一心想着救予懷的他們,忽略了蕭若傲嘴角那一縷若隱若現的冷笑,以及……射完箭矢后,他一直放在身前,不曾顯露於周軍面前的右手,在那裏……有一枝異常精巧的火槍。那些箭矢,只是蕭若傲佈下的一重迷霧,真正的殺着,是這枝火槍,所有人都以為蕭軍的火藥在之前的攻城戰里就全部用完了殊不知,蕭若傲手裏還有一支火槍,精巧,卻威力巨大,十丈之內,無物不
穿!蕭若傲一直在等予恆追入十丈之內,如今機會終於來了,只要……只要這一槍射准了,北周僅有的兩位皇子就會一死一俘,到時候軍心必定大亂,沒有軍心的隊伍,就算來再多援軍也沒什麼可懼的,不過是
一群散沙罷了。
是不是可以反敗為勝,就看這一槍了!
蕭若傲深吸一口氣,猛然轉身抬槍,朝着予恆的眉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雖然這一槍是在馬背上射出的,但他就是在馬背上得的天下,對他而言,馬背就如平地,他有絕對的信心,一定可以射中予恆,解決這個年輕棘手的心腹大患。
予恆忽略了他的手,但蕭若傲何嘗不是忽略了一直被他扔在馬背上的予懷,雖然被顛簸的幾乎丟了半條命,但予懷還是注意到這一點,在蕭若傲回身之時,他用僅余的所有力氣狠狠撞在蕭若傲身上。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
予懷突如其來的一撞,令蕭若傲槍口一下子失去了準頭,子彈擦着予恆鬢角飛了過去,高溫令他的頭髮瞬間燒焦,但命保住了。在予恆驚出一身冷汗的時候,蕭若傲心裏的憤怒上升到了極點,他攻奪金陵的計劃,東山再起的大計,一而再,再而三地毀在這倆兄弟手裏,簡直就是他命中的剋星若不是還有理智克制着,他會毫不猶
豫地殺了予懷。
蕭若傲是一個極其果斷的人,既然沒有機會,就絕不會拖泥帶水,強壓下憤恨與不甘,用力一挾馬腹,帶着餘下的十來萬士兵逃離。
這一場追逐,持續了整整三天,不斷有蕭軍被俘,但始終沒能抓到蕭若傲,最後,更是在一處山林中失去了蕭若傲的蹤跡,予懷也一同失蹤,生死未卜。予恆一邊派人繼續尋找,一邊傳令各邊境,絕不能讓蕭若傲逃回南昭,只要他在北周境內,早晚總能找到,可要是逃回南昭,那就難說了。而且,予懷的身子讓他很擔心,他不想找到的時候,是一具冷冰
冰的屍體!
深夜,齊國臨淄城外的一間營帳中,慕千雪在燈下看着金陵城剛剛送來的書信,一身戎裝的她,依舊清麗動人,且比宮裝時多了幾分颯爽英姿。
“咳咳!”幾聲低沉的咳嗽驚動了千雪,連忙來到不曾被燭光照亮的營帳另一端。
東方溯躺在床上,手緊緊捂在嘴上,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略有些凌亂的髮髻里隱約可見有銀光在閃爍。
“陛下醒了。”千雪一邊說著一邊將東方溯扶坐而起,又拿了兩個軟枕墊在後面,讓他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東方溯又咳了幾聲,虛弱地問道:“朕睡了多久?”
“大約有兩個時辰,陛下很久沒睡過這麼久了,看來這次醫先生的葯很有效。”千雪柔聲說著,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可以面對千軍萬馬而不皺一下眉頭。
東方溯扯一扯蒼白的薄唇,“你是不是又誆朕了?”
千雪一臉委屈地道:“上次多說了半個時辰,招來陛下好一頓訓斥,臣妾哪裏還敢誆騙,是真的睡了兩個時辰,不信您自己看銅漏。”
東方溯被她說得一陣好笑,“瞧你這張猴兒嘴,朕就說了你幾句,到你嘴裏就成訓斥了,真是個愛冤枉人的妮子!”說到這裏,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怔怔地望着千雪。
千雪以為他又不舒服了,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臣妾立刻去叫醫先生過來。”
東方溯拉住意欲離去的千雪,“別擔心,朕沒事。”見千雪猶有不信之色,他笑道:“朕真的沒事,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妮子……妮子……朕以前總喜歡這麼叫你。”東方溯露出回憶之色,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見他確實沒事,千雪放下心來,側身在床邊坐下,打趣道:“是呢,不過臣妾現在年紀大了,陛下再叫這兩個字,怕是心裏要硌應了。”“不會。”東方溯撫過她柔軟光滑的臉龐,露出只有千雪一人方能得見的溫柔笑容,“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美,一點都沒變過,變得是朕,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