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一個人的死是對另一個人的懲罰(5)
可以肯定地說,此刻我審視她,遠遠清楚於她審視我。一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從腳底升上來。這時,她走上前來親吻我的臉頰,就像很久以前一樣,她的光滑的肌膚和輪廓觸摸着我的肌膚,我感到了那熟悉的芬芳、溫馨和凸凹起伏的線條,她在我的心口輕輕叫着我的名字,像早年一樣令我心動,顫抖,我終於用自己的心臟聽到了她,用我的內心抓住了她。同時,我為自己前一段時間與T的交往和“墮落”感到慚愧,我覺得自己曾經背叛了她,傷害了她。忽然,我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急切地渴望某種呼吸。這時,不知從何處,那一隻似曾相識的“第三隻手”莫名其妙地伸向我的身體,我再也顧不上更多,迅速地迎了上去,隨着我們舞姿的旋轉,一陣顫慄把我沐浴在一種奇妙的**里,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融化了,全身的皮膚都被淹沒在過度激動的麻木中。待我們鬆弛下來之後,我們疲倦地垂下頭,佇立在原地調整呼吸。忽然,我猛然看見我的舞伴的腿失去了往日的纖細與嬌美,像一株頃刻間迅速生長膨脹起來的樹木,變得有力而壯碩。我順着那雄馬一般強壯的腿一點點往上看,我發現我的舞伴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男人。我迅速地向後閃了一下,我說,怎麼回事?他嘿嘿一笑。我說,我不需要你。他說,你的**需要我。我的臉脹得通紅,我說,我的內心不需要你。他說,你不知道你自己,你需要的其實是我。我焦急地四顧巡視,想看到禾在哪裏,心底產生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我脫開這個男人,大聲對他說,我不需要你,我一點也不需要你…………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把我驚醒過來,這爆炸聲驚醒了樓房裏所有睡夢,壓倒了綿綿延延的雨水的喧嘩。爆炸聲響后,四下先是一片出奇的沉寂,然後,樓道里響起了一聲女人尖厲刺耳的嚎叫,“來人……救命……救命……”又是一陣死一般的闃靜。再然後,樓道里響起了防盜鐵門哐當哐當的打開聲,以及嗒啦嗒啦稀稀落落的趿鞋聲。接下來,騷亂的動靜越來越大。意識在這時才重新回到我的身體裏,我一個竄跳從床上蹦下來,直奔房門衝去。這時,我的房門被人用力敲響。我嘩一下打開門,見是禾站立在門外,她驚恐無比。禾說,“你沒出事吧?”我二話沒說,拉住她就往我母親房間跑。樓道里這時已湧出了許多人,大家互相詢問是什麼爆炸了。我顧不上與任何人搭訕,三步兩步衝到我母親房門前,用力敲了起來。裏邊沒有反應。我知道,母親是一個十分驚醒的人。這種沒有反應,立刻使我的腿顫抖起來。我一邊大聲叫喊,一邊不住地用拳頭砸門。禾說,你快回去拿鑰匙吧。待我們終於打開母親的房門,衝到她的床前,用力把她搖醒,才吃驚地發現,她什麼事也沒有,安然無恙。而且,她居然沒有聽到爆炸聲。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母親說,她這幾日身體總不舒服,睡不着覺。所以晚上臨睡前,她吃了超量的安眠藥。樓道里沒有燈,我與禾在靛藍色的夜幕光線中,跟隨着幾個已經發現了出事現場的鄰人,往樓上出事的房子摸索而去。葛家女兒的門前已經堵滿了人,她面色慘白,癱倒在敞開的門檻處顫抖不止,嘴裏連連說著,“快救救我爸!廚房……高壓鍋……”。她的先生抱着大聲啼哭的兒子,不住地顛着。這時,我忽然想起來,晚上我在樓道里碰見的那個眼熟的“異鄉人”,原來是葛家男人,他在失蹤匿跡這麼多年之後,終於從天邊地角冒了出來,回到自己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