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封

信一封

(本信原寫於“人間四月天”開拍第???天時)

蕙玲姐:

本來給你寫了一封信,正準備發給你時,製片說你已經回加拿大了。所以也就沒發了!因為裏面還寫了“萬分感激你留下替我看兩天戲”的字句。回大陸后,常常在拍戲時,尤其是在說台詞時,想給你寫信,可是等收工回到旅館時,通常是命已經去了半條了。

一直到今天,才覺得有點回過神來。

開鏡那一天因為台北有事必須離開北京幾天,竟然有些捨不得!這可是我第一次快回家時候心情竟是不甘心的。一路上,下着雪,沒一會兒,把前往機場路上一片片早已乾枯的樹林都蓋上了白色的紗幕。我想像着幼儀在德國那幾年的冬天,一定更冷!

回去台灣幾天,我急着替我心目中的幼儀打點行頭。經過上一趟的北京行,我竟然在我祖母提供的一堆老首飾中,一眼便能挑出屬於幼儀的東西。甚至在我那學古董的姊姊替我準備的一堆旗袍及西服中,我就能清楚看到各地,各年齡不同幼儀的畫面。這種經驗真的很神。所以我很想寫信告訴你,並且謝謝你在那短短的幾天中給我那樣確實的方向。也謝謝你跨越了編劇與演員的隔閡,和我們一起那麼貼近的溝通每一個細節。

以前拍戲,從來沒有演過真實的人物。所以每次設定角色,大部分都從自身的一些感受出發。但是這次很不同。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個叫張幼儀的女人,努力地活着,本分而又堅強地面對她的一生。每當我讀她的經歷時,或者順劇本的台詞時,佩服之餘又多了擔憂。擔憂自己真的理解她情感的出發點嗎?擔憂我真的懂她的感受嗎?擔憂幼儀眼裏的那一個志摩是我能看得到的嗎?我深信,一定有一個更大更深的張幼儀是無法完全再現的。如此女子,一個演員如何能體現她真正的生命歷程?

當然,我們要拍的畢竟不是張幼儀傳。但我誠心相信,如果幼儀的情與痴最終能夠透過熒光幕呈現出來,我們也等於為中國人獨特的愛情觀下了一個註解。特別是在這個一切流於憤世嫉俗的世紀末。

有那麼一天,我正重新再讀張幼儀的生平,突然對她是1900年出生的事給愣住了。1900年。與20世紀一起誕生的女子,剛好代表着現代中國與傳統中國的交會。如果拿來當作一個什麼樣的象徵,我們還嫌這個角色太做作了。但幼儀不是角色,不是什麼象徵,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也正因為如此,她留給我們的遺產將遠比任何戲劇人物要豐富許多。

在中國人不言而喻的傳統里,“情”似乎比“愛”更具體,也更重要。張幼儀對徐志摩的付出可以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沒有了徐志摩,她等於欠缺了俗世的“愛”。但是重“情”,讓她始終保有她自己,也保存了中國傳統女德中比較可愛的一面。就像你說,張幼儀可以跟大部分其它女人一樣,也許回娘家,也許大吵大鬧,總之當一個來回一條路就走完一生的女人。但是她沒有,她選擇了一條我們這一輩的女性都努力想要開拓的新道路:活出自己,而同時毋需去壓抑我們珍貴的母性。“情”果然是一個比“愛”更深邃,也更寬廣的感受。

說到這,我又不禁要謝謝你給我的幾句重要指示;“張幼儀是一個有幽默感的女人。她是一個凡事先為別人想的女人……”當我想通了這點時,她等於已經真真確確地活在我的身體裏。

最後,還是得埋怨一下你的提早離去。徐老闆一直問我拍戲的狀況,我告訴他說,我們在做的,不只是一部連續劇。雖然我看得出他很替這部戲的賣埠擔憂,但我也看得出他對這部戲的期待。

總之,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希望我們的努力能得到老天及所有經歷過徐志摩時代的前輩們的保佑。也希望我們的表現,對得起你那扣人心弦的劇本。

祝好!

若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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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英――《一個人的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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