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過她還是希望舅父能早早娶妻,這樣他們兩家就真的沒有任何遺憾了!
書房裏,蘇承芳正襟危坐,陸策站在書案前面,微微垂着頭,好像一個要聆聽先生教誨的學子,非常恭敬。
這些年朝綱混亂,官員尸位素餐,百姓苦不堪言,他去治水之時,早已目睹各種慘狀,心裏也清楚,若再不撥亂反正,恐怕大梁離滅國也不遠了。因他聽聞北方金國兵強馬壯,虎視眈眈,魏國公領兵去鎮壓匪徒時就曾遭遇過,折損數千兵士,但金國並未壓境,許是在等待什麽時機。
到時大梁真的滅亡,他們該如何自處?
後悔不迭,又有什麽用呢?
蘇承芳暗嘆口氣,正色道:「皇上可有什麽計策?」
他願意並肩作戰了,陸策大喜,說道:「造成大梁如此現狀的,一是蔡庸,拉幫結派,黨同伐異,二是曹國公,擁兵自重,不可一世。不過罪魁禍首非吳太后莫屬,當年先帝沉溺丹道,由她監國,初衷是為扶持太子,誰料執掌大權之後,便再沒有撒手,偏信蔡庸,重用外戚,以至於大梁日漸衰弱,分崩離析。」
「皇上的意思,是要斬去她左臂右膀?」
「是。」陸策將曹國公私造龍袍一事說了,「曹國公表面上聽從吳太后,但實則對這姊姊不屑一顧,輕視她一介女流,目光短淺。」
蘇承芳沉吟,「既然你們早有主張,便見機行事吧,」他凝視着陸策,「皇上勢單力薄,想要勝券在握,需要更多的助力,我叫你來,是想讓你去皇上那裏討個信物。」
陸策一怔,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蘇承芳要信物,是為尋找更多的人為皇上所用,他心想,朝廷官員對曹國公、蔡庸看不過眼的數之不盡,只是一直缺少個領袖,假使蘇承芳能擔任,倒是最好不過。因他為人謹慎,處事圓融,故而這些年即便朝堂烏煙瘴氣,仍能一路青雲。
「請岳父放心,小婿這幾日便去稟告皇上。」
「千萬小心。」蘇承芳叮囑。
翁婿倆又說了一陣子話才出來。
見到陸策,蘇沅一雙桃花眼忽閃忽閃地看着他,陸策心頭一跳,輕咳聲走過來,拉住她的小手,「干什麽,想我了?」
蘇錦就在旁邊呢,蘇沅臉一紅,指甲掐了掐他的掌心,阻止他繼續胡說八道。她其實是想問陸策,父親跟他在書房到底說了什麽,以至於老夫人見時辰晚了,派人去請他們,不然怕錯過午膳。
掌心微微有點刺痛,他低下頭,在耳邊道:「回去再說。」
看來是非同尋常了,蘇沅心想她的直覺真沒錯,只是此地不宜多問,便拉着陸策去見外祖母。
要說阮家,陸策去過好幾回了,但因為每回都是偷偷摸摸,從不曾從正門而入,故而都沒有正兒八經的見過季氏,這下忙行了大禮,恭敬的叫聲外祖母。
當日成親,季氏遠遠瞧見他騎了白馬,身姿矯捷,英氣逼人,但也沒有細看,這下打一照面,只見劍眉星目,儀錶堂堂,頓時眉開眼笑,暗道與這外孫女真乃天作之合,難怪皇上會賜婚。她一個老人家,想得簡單,是以不若旁人起先那麽多心思,只有高興。
眾人圍坐一桌,歡歡喜喜用了午膳。
回去之後,蘇沅又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陸策十分好笑,不過這事兒實在太嚴肅了,他正色道:「岳父願意替皇上效力了,他想讓我去向皇上討個信物,便是此事。」
蘇沅擰了擰長長的秀眉,「爹爹是怎麽知道的?」而且不愧是她父親,這一來想的就不一樣,竟然會要信物。
「這……」陸策猶豫了會兒,坦白道:「是我透露的。」生怕蘇沅生氣,他連忙解釋,「岳父關心我前程,那日問我是不是打算一直做府軍前衛……我不想讓他以為我是個紈褲子弟,專事諂媚皇上,配不上你,是以忍不住告知。」
蘇沅抿唇不語,她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應該是父親在接到聖旨後去見陸策那天發生的。
陸策手指緊了緊,「你真生氣了?沅沅,岳父如能出謀劃策,我們便是如虎添翼,將來勝算也更大。」
蘇沅冷哼一聲,「事已至此,生氣有什麽用?」這世的變化太大了,上輩子,他們家雖然沒有卷進來,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這一世,他們三家竟然都被拴在了一起,真是天意難測,她心想,許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當初不去接近陸策,舅父她管不了,也許父親還是可以避免的。
而今,也只能贏得這場仗了!
她盯着陸策,「我不怪你,但你一定要保證我父親的安全,如果我父親有什麽不測,你跟我,也不必走下去了。」
陸策心頭一震,緩了緩道:「我答應你。」
「君子一言?」
「是,君子一言。」
得他承諾,蘇沅鬆了口氣,叮囑道:「給爹爹派十個暗衛。」
陸策目光閃了閃,「你怎麽知道我有暗衛?」
「你沒有嗎?」蘇沅一愣,難道陸策是成為侯爺之後才有?
「我沒有,我也暫時不需要。」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耳聽八方,稍許有些動靜,我就知道。不過皇上有暗衛,反正過幾日要入宮一趟,我會請示皇上。」說著拉住蘇沅的手揉了揉,「岳父入仕二十來年了,心裏有分寸,比起你我,岳父也許是最不用擔心的。」
姜還是老的辣。
兩人正說著,外面寶綠敲了敲門,輕聲道:「太夫人請少爺過去,有話吩咐。」
陸策奇怪,跟蘇沅道:「怕是有要緊事,我去看一看。」
他打開門出去。
上房就陸太夫人在,見到陸策,招招手讓他坐在旁邊,說道:「你們這麽早就回來了?還以為要待到天黑呢。」
「祖母,又不是住得多遠,我跟沅沅說了,隨時都能過去,故而也不差這麽一會兒時間。」
聽起來,小夫妻感情挺好,那怎麽晚上……陸太夫人不解,看向陸策道:「這樁婚事雖然是皇上下旨的,但我們猜,與你不無關係。照理說,你應該很是滿意吧?」
陸策承認道:「是,我本來就很喜歡沅沅。」
「既然喜歡,為何這兩日都不一同入睡?」陸太夫人實在是忍不住,提醒這孫兒道:「策兒,你若是有難言之隱,一定要告訴祖母。不然這事兒傳出去,傳到我妹妹耳朵里,還有你岳父、岳母那兒,只當是你故意,不待見沅沅。到時候,我怎麽好同他們交代?你作為小輩,也是沒有顏面了。」
聽到這話,陸策俊臉一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承諾過蘇沅,等到明年,然後自己忍不住吧……
這太丟人了!
他絕不可能告訴陸太夫人,因而扯謊,「是有些卷宗要看,影子殺手在外無法無天,皇上命我徹查,可一直沒有端倪,故而這兩日睡晚了。」怕祖母又要叮嚀,忙道:「既然祖母提醒,我便放到白天看好了。」
孺子可教也,陸太夫人可不想兩家因此傷了感情,「也就是這件事兒了,你記得莫要同沅沅提,這孩子單純,怕還沒有想到呢,就說是為聘禮的事兒,有些錢物沒有算清,叫你一併算了拿回去的。」
她命人提了一袋銀子,「也確實有結餘。」
「不用,您留着用吧,我身邊足夠了,再說還有俸祿。」
「我要你的錢做何用?再說,今時不同往日了,策兒你已經成家,可不止你一個人就夠了,還有妻子,往後還有孩子,子子孫孫的。」陸太夫人教導他,「你也該仔細想想將來了,若是願意,與你二叔說一聲,看看可不可以調到都督府去。」
看祖母那麽替自己着想,陸策心頭一暖,低聲應是。
蘇沅剛要入睡的時候,陸策也進來了,他脫了衣袍,鑽入被子,直挺挺躺着道:「祖母生疑了,以為我不喜歡你,故而我們得同睡同起。」
他身材高大,一下就佔了大半張床,蘇沅往裏躲了躲,「那也沒有辦法了,要不,我們一人一條被子?」
她想去床邊上的衣櫃裏翻被子,結果爬到一半,剛要跨過陸策的身體時,他腿一抬,差點讓她摔一跤。
陸策淡淡道:「就這麽睡吧,習慣成自然,若用兩條被子,萬一又傳出去,祖母還得找我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