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九章

V第五十九章

真傷腦筋,比打仗還難。

這要是在漠北遇到了一小群韃靼,對面早就陣亡了,都輪不到他算計來去。

這廂魏長坤這個大男人正猜着穆筠嫻的心思,她也沒閑着。

昨兒夜裏穆家院門下的忒晚,穆筠嫻早起就讓人去角門上問守夜的小廝了,聽說穆先衡與穆先文兩個先後回來,護院一個沒少,她就知道事情肯定沒辦成。

這個外室果真像魏長坤說的那樣,來頭不簡單。

一則是出於好奇,二則是出於關心家宅,三則是穆筠嫻對魏長坤的事有些興趣,她便動了心思,想知道外室的來頭。

早起之後,穆筠嫻穿上窄袖便於行動的衣裳,就去永壽堂請了安,同杜氏打了招呼,坐着庶兄的馬車就去了宣北坊。

好巧不巧,穆筠嫻在宣北坊看見了穆先文的馬車,好在今日乘車樸素,沒被認出來,她便躲去一邊,瞧着三叔父的動靜。

穆先文的馬車到了衚衕口,他急急忙忙下了馬車,衝進院子裏,就看見園娘可憐兮兮地坐在屋子裏掉眼淚。

原先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消散了,穆先文見着人好好的,便沒急着責罵她,反倒是柔聲地問她:「昨夜裏我來過一趟,你去了哪裏?」

園娘抹着眼淚,蔥白的手捉着穆先文的衣襟,可憐巴巴地抬頭,委屈兮兮地道:「昨夜裏動了胎氣,我獨自去了醫館,沒走到醫館,就不知道暈在了哪裏,大半夜裏清醒過來,才勉強走回了家。」

穆先文心頭一緊,擔心他的老來子,但是一經長兄提醒,也不敢掉以輕心,也覺這解釋有些荒謬,換上冷眼看着園娘,輕聲問道:「怎麼沒叫小翠替你去請大夫?」

小翠是伺候園娘的丫鬟,理應日夜跟在她身邊。昨兒穆先文來此處沒找到人,也叫人去小翠家中找尋,因小翠家在城外,去的人還未回來。

園娘解釋道:「小翠說家中母親病重,前兩日就跟我告了假,我想着肚子都過了三月,應當是穩了,老爺您又幾日不來,就許了她先回去。哪曉得她白天一走,妾夜裏就動了胎氣。」

仔細思慮一周,穆先文奇怪了,園娘一個孕婦能去多遠,昨夜他在宣北坊附近轉悠了許久都沒見人。

便問道:「昨夜你暈倒在何處?」

園娘尖尖的小臉慘白,答道:「西斜街過去第三個衚衕那邊兒。」

穆先文動了怒氣,拔高音量道:「你去那邊做什麼?醫館又不在那邊!」他去醫館尋過了,只是醫館關了門,沒有大夫,也沒有病人。

園娘嚇得一顫,淚盈餘睫,眼神里委屈與畏懼並存,拭淚道:「這裏醫館的大夫昨夜出診早早的關了門,妾不自己去西斜街那邊,還能去哪邊!可憐妾身小腹發痛,忍着疼走了那麼遠的路,差點沒死在外邊兒!」

抹了抹眼淚,園娘一咬牙,狠心道:「老爺這樣不憐惜妾,怎麼不叫妾死在外面才好!」

穆先文丁點破綻都沒找到,只是他還是不大相信,沖貼身小廝使了眼色,讓他去醫館詢問,昨夜是不是下午就出診了,又問園娘怎麼回來的。

園娘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紅紅的,吸了吸鼻子,解釋道:「夜裏凍醒了,許是三更天的樣子才回來,若非早上隔壁嫂子來借東西,怕是真要死在這裏都沒人發現!」

三更天,穆先文早就走了。

穆先文坐下審視着她,問道:「既然無人伺候,夜裏怎麼不去隔壁求人,你自己出去找大夫,若出了意外,你可知道會一屍兩命?」

抬起下巴,園娘眼裏少有的出現了不溫柔的眼神,她含怨地看着穆先文道:「若無孩子,妾身跟着您也就罷了,若哪天您厭棄妾身了,一口薄棺材也就了結了。偏老天爺不饒人,要送給這個孽胎禍根來折磨妾身,左鄰右舍問我丈夫是什麼人,孩子將來姓什麼,妾身都不敢答!」

頓了頓,園娘道:「若非早上隔壁嫂子瞧妾身話都說不出來了,妾身哪裏躲的過去人家追問?」

一副疑惑模樣,園娘微皺眉頭看着穆先文道:「老爺不關心妾身死活,反倒這般詰問妾身,難道府上出了變故,是夫人她要……」驚訝地捂着嘴,她驚恐又委屈,咬着唇,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園娘低下頭哽咽道:「妾身明白了,早晚有這一天,老爺還是放妾身去罷。」

小廝回來了,穆先文出去了一趟。

小廝道:「老爺,小的問過大夫了,他確實昨夜出診二更才歸來。老爺……」他看了一眼院子外邊,小聲道:「隔壁婦人正張望着。」

穆先文對小廝耳語幾句,小廝便又出去了,同婦人交談了幾句,似是道了謝,才關門回來。

小廝道:「隔壁婦人說,確實是早上來借東西剪子發現了夫人。」

穆先文眉頭一松,信了大半,就算園娘說謊,人為因素最不可控,向來和她沒有往來的隔壁婦人,好端端不會來借東西,更不會替她說謊。

一想到園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差點就死了,穆先文竟然生出一絲心疼,轉而換上笑臉進去哄她。

這個女人還是那個依附於他,乖巧又簡單的女人,她還有了他們倆的孩子。

門被打開后,園娘看到了穆先文的笑臉,就知道自己成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隔壁婦人自然不會輕易來借東西,但沒有窮人不貪財的,當隔壁女人聽到兩個院子相連的牆下有人在說「院子裏挖到金子」了,怎麼會不想來分一杯羹。

金子自然沒有,有的只是一個昏倒在門口的懷孕女人。

穆先文暫且信了園娘的話,而後便吩咐小廝去請了大夫來。

受凍的孕婦,身子骨肯定受不住,病沒病,大夫一把脈就知道了。

穆先文在屋子裏軟言軟玉地哄着園娘,他道:「家裏的那個潑皮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兒,昨兒叫她鬧了起來,我差點保不住你。」

園娘戰戰兢兢的樣子,道:「那老爺還是放我去吧!找個偏僻的鄉下苟活一生就是了。住的偏遠,人煙稀少,也不怕人家指點什麼,更連累不到老爺。」

一聽說美人要走,穆先文哪裏經得住這份傷心,當初他能看上園娘,就是喜歡錶面看着軟和小意,骨子裏不慕榮華的清高,她越是要走,他越是想留。

家裏的正妻蠻橫,小妾愛算計巴結,穆先文嘗夠了這種女人,來的小家碧玉的園娘,性格又與家中不同,最要緊的是,他雖然得到她了,卻還是有一種求而不得的感覺。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最不如的就是得不到的女人,越得不到,越想要。

穆先文安撫道:「怕什麼,至多換一處住就是了。」

園娘搖搖頭,額邊幾綹碎發,頭上梳着婦人髻,側顏如碧玉,她細聲道:「還是罷了,躲躲藏藏終究不是個頭,老爺要真是為妾身和我腹中骨肉好,就安置好妾身,一別兩歡的好。將來孩子大了,妾身自會讓她供着老爺的名諱,生了死了,都是老爺的兒子。」

穆先文一時兩難,既不肯園娘走,又不敢接她進府。

正好這時候大夫來了,穆先文心裏還有最後一道疑問,倘或園娘說了謊,身子卻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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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是非多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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