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汪姨奶才不管錢氏與杜氏過後有什麼矛盾,她只管穆筠嫻使壞的這事,於是道:「便是偶然撞見,你走就是了,何必還要同人家見禮問安,你這不是刻意現眼么?」
汪姨奶還真是知道的事無巨細,若說不是當事人告訴她的,穆筠嫻還真就不信了!
杜氏高聲道:「你若說穆筠妍長那副模樣需要現眼就算了,我家仙仙走到哪裏不是眾星拱月,還需要對他一個寺丞的兒子示好?你且讓那寺丞之子照完鏡子到我跟前來說說,他鼻子眼睛眉毛,是哪裏有丁點值得仙仙多看他一眼了!」
汪姨奶被杜氏這般呵斥,稍稍轉頭看了一眼穆筠嫻……還真別說,就這丫頭貌美如花的臉,別說她不去同寺丞家的母子說話,便是外人與她擦肩而過,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看着穆筠嫻嬌美的容顏,汪姨奶生生把反駁的話咽了下去,縱使她想出一口惡氣,對着仙仙的臉,她也說不出違心的話——這樣的姑娘,實在不需要刻意表現什麼,她就站在那兒,自有人獻殷勤。
汪姨奶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好像怎麼說都不對,穆筠嫻真是一點錯處都沒有!
絞了絞帕子,汪姨奶支支吾吾道:「就算四姑娘沒錯,那也不能說是妍姐兒的錯罷?這就算四丫頭倒霉了,那也與四姑娘是相干的!你們總該彌補彌補的罷!」
可別以為汪姨奶是想替穆筠妍討點好處回去,她是實在沒了話說,才扯了歪理,好讓自己沒那麼無地自容。
穆筠嫻可不是好惹的,那人把汪姨奶當槍使算計了她,還想全身而退?沒門!
微微仰了頭,穆筠嫻看着汪姨奶道:「方才咱們的話還沒說完呢,論完了我的對錯,還有六妹妹的過錯沒說呢!」
汪姨奶不禁皺眉道:「妍姐兒哪裏來的錯處?這事既然是誤會,她又遭了災,合該補償她才是!」
穆筠嫻眯眼笑了笑,雙眼似狐狸一般狡黠,她道:「她的錯處可大了,明知道這事就是誤會,卻還攛掇了姨奶鬧到老祖宗跟前討了個沒臉,她是出了氣了,姨奶你的臉面往哪裏擱?這事沒兩天就要鬧出去了,底下的人到時候會怎麼說姨奶?」
停了一會兒,穆筠嫻盯着汪姨奶臉色漸變的臉,繼續道:「是說姨奶混不講理?還是說姨奶倚老賣老呢?」
左說右說,都不是什麼好話。汪秀六十歲的人了,鬧歸鬧,那也是有事才鬧事,沒事倒也安分,說白了還是個要臉面的人,這樣的事傳出去了,她豈不是像個瘋婆子了?
汪姨奶嘴角下沉,面上顯然帶有怒氣。
穆筠嫻道:「這事汪姨奶不知道也就罷了,本就是陰錯陽差的事,怎麼妍姐兒偏偏就讓你知道了呢?我看不是無意讓你知道,而是刻意說給你聽的罷?她是如何說的?說我明知道她要相看,所以故意去見人家外男么?是不是還說了我刻意對人家小郎君示好?」
杜氏腦子簡單,還未想到這麼深一層,她也想不到一個沒出閣的姑娘,竟然背後敢說這種話!穆筠妍的名聲要緊,難道她的寶貝仙仙名聲就不要緊了?!
穆筠嫻看着汪姨奶的神情,便曉得自己全都猜對了,她又添了把火道:「妍姐兒倒是真會替姨奶着想,這樣容易就把你哄到老祖宗跟我母親面前來鬧事。我受點委屈也就算了,她難道不知道事情鬧起來了,姨奶會受罰么?三叔也會不高興的罷?」
這是肯定的。
汪姨奶不僅怕罰,也怕唯一的兒子生氣。所以這會子她已經完全不想替穆筠妍說話了,她想做的,就只有把自己先摘出去!
面色一變,汪姨奶死死咬牙道:「六丫頭好狠的心,竟把我推到這前頭來頂缸!」
穆筠嫻咬了咬唇,壓下嘴角的笑意,敢算計到她頭上,就讓她們內訌去。
老夫人大約也猜到了這事是誰的心思,抬抬手便道:「旁的先不說,你不分青紅皂白地來鬧,白白讓仙仙受了這般委屈,若不是她聰明又性兒好,等再鬧大些,你這把年紀了且等着受罰去!到時候老三還要因着這事寒了心。」
汪姨奶一怔,兒子再沒出息,那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汪姨奶當即道:「妾身這就回去問話,讓老三媳婦好生教教她姑娘!」
「站住!」老夫人把人叫住了。
汪姨奶有些羞赧道:「老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老夫人哼了一聲,杜氏接腔道:「汪姨奶轉頭就把話忘了?端茶道歉的事,做不得數了?」
汪姨奶面色一僵,道:「做得數!」虧得方才沒把自己給搭進去,穆筠妍這死丫頭,等回西南院了,有她苦頭吃去!
川兒在外邊聽到動靜,已經着人去請了三夫人和穆筠妍過來。期間汪姨奶就這麼忐忑地坐下了,一面在心裏罵穆筠妍,一面想着老三知道了這事別惱了她才好。
等人都到了,一股子脂粉味兒傳到穆筠嫻的鼻子裏。
三夫人錢氏還被蒙在鼓裏,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見這陣勢,有不詳的預感,帶着女兒怯怯地見過人,賠笑道:「老祖宗這是有什麼事吩咐?」
穆筠妍穿得鮮紅亮麗,躲在錢氏身後,不安地攥着帕子,頭也不敢抬,塌鼻子扁平臉,愈發怯懦小氣。
汪姨奶本來坐着的,見了穆筠妍,登時站起身來,指着她罵道:「死丫頭!小小年紀就這般深的心思,連你親姨奶都不放過,虧得我一門心思想替你公道,你倒好,讓我來遭罪!若叫你爹知道了這事,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穆筠妍嘴唇瞬間變得慘白,她原先料想的是汪姨奶鬧到了老夫人跟前,把過錯都推給穆筠嫻——也本來就是穆筠嫻的錯!這樣老夫人就會愧疚,指不定肯親自出面給她說一樁親事呢,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錢氏還沒反應過來,汪姨奶就說了一籮筐的話,雖然不大有條理,她到底還是聽明白了,穆筠妍的膽子,忒大了,連穆筠嫻都敢算計!
漫說這國公府上下誰不曉得穆筠嫻最得寵,便是放眼京城,也沒人敢欺負到這小祖宗的頭上!
錢氏丁點都不客氣,轉頭就給了穆筠妍一個巴掌,她手上還帶着鍍金的寶石戒指,雖然刻意偏着打的,還是刮到了女兒下巴上的皮膚,一條長紅的印子赫然出現。
老夫人忙制止道:「行了!要教養孩子回去教養,別在我面前擺姿態!」
錢氏面上一陣尷尬,大房的人,乃至老夫人,都是這麼個性格,說話來從不給人留餘地。
錢氏拉着女兒跪下,雖是內室,羅漢床下腳的正前方,只擺了一張薄薄的毯子,膝蓋跪在上面,冰冰冷冷的。
老夫人也沒叫人起來,穆筠妍沒教養好,錢氏有錯,當跪!
老夫人道:「方才汪姨奶說了,叫妍姐兒給仙仙端茶道歉——川兒,去備茶。」
穆筠妍聞言色變,她現在可是跪着,站着端茶也就算了,跪着算怎麼回事!她不過是背後挑唆了幾句,穆筠嫻怎麼就當得起她這一跪了!
穆筠妍臉上還火辣辣地疼,她顧不得疼,還是臉面要緊,要是讓穆筠嫻得意了,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拉着錢氏的衣角,穆筠妍低聲啜泣着,帶着哭腔喚了一聲:「娘……」
錢氏沒搭理女兒,只朝着老夫人求情,莫要把這事張揚出去,便是讓穆筠妍禁足或是扣了月例銀子都使得。
老夫人抱着暖爐,不咸不淡道:「你們的事休要來煩我,我只看着她敬茶道了歉,都給我走罷!其餘的事,以前怎麼辦,現在就怎麼辦。」
錢氏鬆了口氣,抹着眼淚站了起來,卻把穆筠妍的肩膀死死地壓着。
熱茶早就煮着了,川兒端了一杯上來,奉到穆筠妍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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