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
一般的男人和嫩白的朱煦比來,少有不黑的。
起初還有些不自在,聽朱煦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魏長坤也習慣了,畢竟表哥打小就是這副模樣,對誰都笑眯眯的,話多,但十分和善。
朱煦興起,什麼都說,順便把下午穆筠嫻辨香的事兒也講了,魏長坤神情一動,彷彿把這事往心裏去了,但他心底是不大相信的,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接着魏長坤又聽朱煦說了好些家常話,從太后說到朱世陽,甚至連皇后也提了幾句。
魏長坤聽到這裏才打斷了朱煦說話,道:「姑母可還安好?」
朱煦微仰頭道:「母后好着呢!」
兩人是堂表兄弟,朱煦的母親是魏長坤父親的堂姐,而太後父母早逝,小的時候是養在長平侯府太夫人歲羨榮名下的,長平侯府不僅是皇親國戚,還是外戚里最受重視的一族。
魏長坤一直抱着君君臣臣的態度,對皇帝敬重有加,兄弟二人便一直是一個在說,一個在聽。
即使魏長坤給的回應不太多,朱煦也還是有很多話說,說到高興的時候,還忍不住手舞足蹈。
魏長坤有時候莞爾一笑,心裏也暖和了一些,愈發覺得表兄可愛。
朱煦說的高興了,一下子沒注意,天都黑了,若不是宮人進來問他用不用膳,他怕是還要說下去。
朱煦羞澀地笑了笑,沖魏長坤道:「坤弟你看朕都高興的忘了時候,你沒有用飯罷?」
魏長坤低頭答道:「臣沐浴過後便來面聖,不曾用飯。」
朱煦傳了飯,揮退了太監,又獨自與魏長坤說起話來,他問表弟:「你沐浴過後便來見朕,太夫人那裏豈不是還沒交代過?」
提起這個,魏長坤就頭疼,他皺了皺眉道:「是,臣只好回去歇過一晚了,明日再去見太夫人。」
朱煦哈哈笑道:「朕看吶,怕是等不到明日了,今兒晚上太夫人就非要見你不可,朕也不為難你了,吃過飯早早回去罷,天寒地凍的,省得太夫人久等。」
魏長坤面無表情,表哥還是真是體貼,趕着讓他回去吃苦頭。
兩人一起用過飯後,天已經黑透了,朱煦果真不再多留人,臨魏長坤走之前,只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抿唇嚴肅道:「三年前你也是太衝動了,連帶着朕都被太夫人寫信責備了,如今太夫人年紀大了,朕可不敢跟她老夫人針鋒相對。坤弟,多多保重!」
魏長坤彷彿覺得肩上重了許多許多,欲行跪禮,被朱煦拉了起來,便告退了。
踏着明朗的月色出宮,魏長坤闊步前行,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他絲毫都不後悔自己執意要去漠北的決定。
至於太夫人那裏,他也是那個態度,既然沒有喜歡的女子,何苦娶來?
回到長平侯府里,魏長坤一從大門進去就被人攔住了,管家告訴他,太夫人的人早早就傳了話來,讓侯爺從宮裏出來之後,直接去思危堂。
魏長坤心知躲不掉,便直接去了思危堂。
熟悉的院落,即使在黑夜裏,仍能夠看到輪廓還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好似庭院裏的花草樹木都不曾移動過。
走到了思危堂正上房的門口,魏長坤有些怯了,站在門檻外邊,沒敢踏進去。太夫人跟前伺候的李嬤嬤已經出來了,她抹着淚去迎他,笑着哽咽道:「太夫人在裏邊等您呢。」
魏長坤愣然一瞬,點了點頭,便跨進了次間,李嬤嬤在裏邊挑簾,他低頭跟着進了內室。
年過花甲的歲羨榮兩鬢花白,平髻梳得齊齊整整,一根翠玉扁方挽着,正襟危坐在榻上,聽到動靜眼珠子動都沒一動。
魏長坤登時紅了眼圈,三年前他走的時候,祖母頭髮還沒白的這麼厲害。
李嬤嬤在一旁不停地抹淚,生怕打攪了祖孫二人,自覺地退了出去。
魏長坤乖乖地跪下來,給太夫人行了禮,磕了三個頭。
歲羨榮半晌沒有出聲,魏長坤自然不敢起來。
一個茶杯從上方砸下來,卻只砸到了魏長坤的肩頭,並未砸到他的腦袋。
歲羨榮以極壓抑的聲音,梗着脖子,撕扯着筋脈道:「你這不孝子孫!不孝!」她握着拳,渾身都在顫抖着。
魏長坤雖未抬頭,卻已經感受到了歲羨榮複雜的情感,他的心也被揉捏的發疼。當初若有別的選擇,他大抵也捨不得離開侯府,留祖母一個人守着偌大的魏家。
一炷香過去后,歲羨榮才哽咽道:「回來了……回來了……長坤……」
魏長坤起身,走到歲羨榮身邊,紅着眼睛應了一聲。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歲羨榮才平復了下來,讓魏長坤挨着她坐着,問他這三年來在漠北過的如何。
漠北風沙大,這會子還是冰天雪地的,有時候城牆一夜之間可以結一拳厚的冰,那樣艱苦的地方,能過的怎麼樣。
魏長坤只道:「尚可。」
歲羨榮摟着孫兒,面帶慶幸道:「好在你都好好的,祖母也就放心了。」
傷痕不是沒有,只不過未到缺胳膊少腿的地步罷了。
歲羨榮發完了脾氣,心裏只剩下心疼,她嘆了一聲道:「祖母不是不許你從武,只是你爹只得你一個兒子,你還有個庶出的小叔,祖母是太害怕了……祖母不能失去你了。」
這三年,歲羨榮都親自操持侯府內宅,完全不假人手,好在她身子骨康健,才替嫡孫把侯府守得嚴嚴實實的。
魏長坤加重力氣握着歲羨榮的手,道:「難為祖母了。」
歲羨榮哼了一聲,道:「我是你親祖母,難道還跟你計較這些?」
雖然太夫人語氣變好了,魏長坤可不敢放鬆警惕。
果然——
歲羨榮嘴角彎彎道:「你也快二十三了,三年前叫你逃掉了,現在別想再躲了!我們魏家的子嗣實在單薄……」
不等歲羨榮把話說完,魏長坤頭皮都發麻了,他厚着臉皮站起身,拱手彎腰道:「祖母,天色不早了,孫兒連夜趕回,至此沒有歇息過,且容孫兒修整過一夜再說。」
歲羨榮面色變冷,道:「我問你,你何故不想娶妻?!在軍中呆了三年,難不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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