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
?延康坊的大將軍府門前停着一輛寬大的馬車,馬車裏司徒凝冰正悠閑的品着新砌的廬山雲霧,見憐不時的掀起帘子往那兩扇硃紅色的大門裏張望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怎麼進去了這麼久還不見有人來迎接?”
“急什麼?”司徒凝冰呷了一口香茗,悠然道:“我離家十載,如今突然回來了總要驗明真身辯個真假才能迎回家,否則接了個假的回府空歡喜一場不說,更傷了司徒氏的顏面。”
見憐原想埋怨兩句司徒府的辦事效率,轉念一想不好編排主子的家人,只得撿好的說,“夫人十年未見小姐,如今小姐回來了必定是又驚又喜。說不定這會兒正安排酒宴給小姐接風呢。”
話音剛落就見正門匆匆忙忙走出了二三十個丫鬟僕婦走到馬車前齊刷刷的請安。司徒凝冰透過車簾往外瞧去領頭的是一個管事媳婦模樣的少婦依稀有些眼熟,憑着記憶問道:“來的可是喜鵲?”她記得當年身邊的大丫鬟好像叫喜鵲。
那管事媳婦聞言紅了眼眶:“小姐好記性,奴婢正是喜鵲。奴婢奉了夫人之命特來迎接小姐。”說著便讓家丁將馬車引到二門,自己帶着丫鬟僕婦們跟在後頭。
車帘子慢慢攏起,馬車上跳下來一個明眸皓齒的絕代佳人,梳着百花分肖髻一身湖水綠的窄袖紗裙襯得膚如凝脂面若芙蓉宛如碧波仙子,丫鬟僕婦們都不由在心中暗贊:“小姐真是個大美人。”
豈料美人回身行禮恭敬的攏起車簾,伸出雪藕一般的皓腕。馬車中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芊芊玉手搭上了她的手腕,陽光下那隻手瑩白如玉完美無瑕,光是一隻手就美得叫人目眩神移,生生將那美人壓了下去。
藍衫女子緩緩從馬車上走下,舉手投足間透着幾分慵懶的味道,嫵媚優雅真真是風姿絕代,眾人用了很久才注意到她面上戴着面具,恍然大悟:這才是真正的小姐!
還是喜鵲先反應過來,笑着上前行禮道:“夫人已在天香館等候,小姐快過去罷。”
司徒凝冰點了點頭,扶着見憐的手腕隨着她往正院天香館去。一壁走一壁與喜鵲閑話,“你如今在哪裏當差?”
喜鵲回身恭敬的回道:“奴婢托小姐的福又得夫人抬舉如今管着府中的針線衣物。”
“十年不見你倒也學會說好聽的話了。”司徒凝冰還是喜歡記憶中那個話不多卻勤快能幹的丫頭。
喜鵲的臉有些紅卻異常認真道:“奴婢說得是真心話,當年若非小姐維護,奴婢還不知怎樣?夫人也是因為小姐看重奴婢才叫奴婢管着針線房,奴婢有今日都是小姐的恩典。”喜鵲是個認死理的丫頭,這麼多年始終記着黃鶯當年陷害自己是小姐一力維護才沒被害了去,自己出嫁小姐還給了極豐厚的嫁妝給足了體面,這在司徒凝冰眼裏是理所應當的可在喜鵲眼中卻是天大的恩德,時時刻刻都想着等小姐回來再好好伺候報答小姐的恩德。
司徒凝冰瞧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失笑,“原以為你長進了,不想還是跟從前一樣。”話雖這樣說心裏卻是高興的,恭維話誰都會說可忠心不是人人都有的。
又問了些諸如:“從前養的雪兒還活着么?”“天香館的牡丹又添了什麼新品種?”“二公子有沒有再闖禍挨罰?”之類的瑣事。喜鵲都一五一十的一一作答,跟在她們身後的僕婦丫鬟聽她們閑聊心裏對這位小姐的身份再無猜疑,若非真正的小姐怎麼會對府中的事情這樣清楚?這正是司徒凝冰的目的,她是如假包換的沒錯,可離家十載物是人非保不齊這府里的下人會質疑她的身份,所以她要在最初之時就讓人無話可說!
天香館是司徒夫人的院子,司徒夫人閨名牡丹,當年是名動天下的美人,這院子是司徒凝冰的父親為迎美人特意起的。天香館院如其名,裏面遍植牡丹每一株都非凡品,可惜如今不是牡丹花期,見不到牡丹花開的美景。
“奴婢見過小姐。”天香館門口一個身着深藍色窄袖暗花紋深衣的嬤嬤未等司徒凝冰走近便已迎了上來。
司徒凝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試探道:“是金嬤嬤?”
那嬤嬤聞言不由比劃道:“小姐離家時才這麼點兒大,難為您還記得奴婢。”說著便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夫人已在正廳等候,小姐快進去罷,夫人可是天天都盼着您回來呢!”
司徒凝冰微微頷首,跟在她身後進了正廳,只見朝南的兩把紫檀木牡丹紋太師椅上分別坐着兩個貴婦人,左手邊的那個着菊紋上裳,流彩暗花雲錦裙,外罩娟紗金絲繡花罩衣,挽着雙刀髻插着一對金鑲珠石蝴蝶簪,姿容秀麗雖有些年紀卻依舊是個美人。再瞧右手邊的那個,上着古紋雙蝶錦衫,下穿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一支赤金鳳尾瑪瑙流蘇簪長長的從朝天髻上垂掛下來,更襯得她原就艷麗的容色多了幾分嫵媚,即使年紀相差無幾然國色天姿卻硬生生讓左手邊的美婦人成了陪襯。
司徒凝冰心中暗嘆:“這麼多年母親風姿不減。”腳下不停走到那坐在右手的婦人身前,盈盈下拜,“女兒給母親請安。”
那婦人早已濕了眼眶一把扶起司徒凝冰摟在懷裏就哭:“我苦命的孩子!”
母親的懷抱又香又暖,司徒凝冰被她抱着暮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離家十載也不過三千多個日夜,她卻歷經了旁人十輩子都沒遭受過的艱辛磨難,醒着在算計,睡著了在睡夢中繼續算計,千百次穿越生死到如今她才真正意識到過去的司徒傾城是徹底的死了!
司徒夫人抱着女兒哭了好一會兒,另一個貴婦人和一眾丫鬟僕婦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勸住了。一壁擦着眼淚一壁指着另一個貴婦人向司徒凝冰介紹道:“這是你舅母蜀國公夫人快過來見禮。”
司徒凝冰乖巧的應了上前與那貴婦人見禮,“傾城見過舅母。”她的儀態雖然帶着一股慵懶的味道,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天然的貴氣,倒比那規規矩矩禮儀多了幾分賞心悅目。
蜀國公夫人楊氏未等司徒凝冰行完禮便將她扶了起來,拉着她的手笑道:“怨不得你母親天天記掛着你,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說話間從一旁的嬤嬤手中拿過一隻藕荷色綉如意五彩祥雲花樣的荷包遞到司徒凝冰手中,“一些小玩意,拿去玩兒罷。”
“多謝舅母。”司徒凝冰大大方方的從楊氏手中接過荷包,遞給身旁的見憐收好。再瞧楊氏身邊站着個十五六歲的絕色少女,穿着藕絲琵琶衿上裳,撒花煙羅裙,挽了個簡單的螺髻斜斜插着一支紫玉芙蓉釵,真正是眉如細柳面若芙蓉,美得如同畫裏走出來的一般。若非早得了線報說舅母帶着表妹來府上小住,憑着這少女與自己五六成相似的眉目與輪廓,司徒凝冰還真以為父親在外面養了個女兒。
那少女嬌怯怯的立在楊氏身邊,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司徒凝冰皺了皺眉瞧了瞧她又瞧了瞧楊氏,接觸到她的目光楊氏似乎才反應過來,忙指着那少女介紹道:“這是你表妹,秀兒。”又轉頭對那少女嗔道:“你這孩子怎麼像個木頭似的,見了表姐也不知道見禮?”
那少女聞言忙上來與司徒凝冰相見,“秀兒見過表姐。”她人生的嬌小,聲音又帶着幾分嬌羞,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不知道為什麼被她這麼一叫司徒凝冰頓時有種牙根發酸的感覺。不過人家既然是表妹,這一聲“表姐”也不是白叫的,司徒凝冰從右腕上退下一串翡翠手釧套在獨孤秀纖細的手腕上,悠悠笑道:“初見表妹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表妹皮膚白這手釧雖不是什麼貴重物件倒也算般配,還望表妹不要嫌棄才好。”
獨孤秀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偷偷拿眼去瞧一旁的楊氏,見她沒有什麼表示這才紅着臉謝過司徒凝冰。
“怎麼這般小家子氣?”司徒凝冰暗自蹙眉,“教養成這樣還存那虛妄的心思,也不知舅舅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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