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言的結局
製造和電光的最後一次衝突，是在三福酒家的大廳里，劉備和曹操在同一天為自己的班級安排了散夥飯，看起來好像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這麼巧，但是你要知道適合吃散夥飯的時間總共也只有那麼幾天，而全校最好的地方就是三福，劉備和曹操都是亂世梟雄，所見自然相同。
矛盾在還沒坐下就已經誕生了，同樣的一桌菜，製造定下的價格要比電光的低好幾十塊錢，這完全歸功於諸葛亮的三寸不爛之舌。曹操皺着眉頭坐在桌旁死死地盯着郭嘉，怎麼能相信這小子，除了學習和寫情書外，他一無是處，曹操又想起了司馬懿，要是他在那就好了。“那張嘴！”他不禁搖了搖頭。
兩幫人馬喝得昏天暗地，不斷地有男生端着一杯一杯的啤酒轉着圈子敬酒，人聲鼎沸差點掀掉了三福的房頂，如果真掀掉了，第二天就會有CIA來調查國際空間站怎麼會被一個房頂給打下來了。女生們開始表演經典劇目“誰流的眼淚最多”，不少男生也開始友情參與。如果把打架作為**的起點的話，那麼今天的**就發生在黃忠和許褚見面的時候，他們在廁所的門口撞了個滿懷，扭在地上就掄起了拳頭，立刻魚香肉絲和三鮮鍋巴就飛在了空中，三福老闆按了一下電話上的重播鍵，接通了110。
當幾個警察提着警棍走進三福大門準備抓人的時候，看到的是劉備和曹操一人端着一紮啤酒正在面對面地狂飲，兩班同學各自摟在一起在旁邊加油，在喝第二扎的時候曹操軟軟地歪向了一邊，被攙扶到牆腳，典韋頂上來接着喝，一個警察看得熱淚盈眶：“一群傻B，我們畢業的時候都喝白的！”然後悻悻地撤走。
那天劉備有史以來第一次醉酒，他從沒有這麼放縱過自己，他不但堅持下了全班同學的輪圈，差不多就是15瓶青島，還面對着電光同學喝完了整整兩紮生啤，這項紀錄據說後來在理工大保持了很多年，最後被一個黑龍江的籃球特招生打破——他發現自己追了三年的女孩居然是個玻璃，於是準備用酒撐死自己，要知道他的體重足足有劉備兩個。
晚上劉備在水房排泄了一地的苦膽水，差點把豬肉絛蟲都吐出來，他突然發現關羽正在旁邊仔細地搓洗着他的床單，這小子一年都洗不了一次，馬上要走人了還發什麼神經，該不會是連床單都要帶走吧。然後他就想起自己的主要職業是嘔吐而不是觀摩別人洗床單，於是他接着去忙了。
電光這邊典韋走的最快，因為單位催着他趕快去上班，所以直接買好了南下的火車票，中午大家在酒桌上為他送行，乾脆連他的行李都帶上了，準備吃了飯就一起去火車站，關係好的十幾個男生都來了，沒帶女孩，免得到時候酒桌上哭出來太丟臉。
正值炎炎烈日，一幫人馬坐在一號門外的大排檔里，每人叫了兩瓶冰鎮青島，又隨便點了幾個菜，也沒用杯子就直接吹上了。本來飯桌上是說好了不提送別的事情的，但是碰了幾輪酒最終還是轉了回來。
“你們知道么？”許褚有點傷感，“經管那個孫權，別看平時面無表情的，送他們班太史慈的時候，就是上次跟我們打球把手卡在籃網裏弄斷了中指的那個白痴，兩個人哭得那叫一個水汪汪的大眼睛，嚎得整個火車站聽不到廣播響，這年頭……”
曹操掃過來一個嚴厲的眼神，硬生生煞住了許褚，看見大家還是有點傷感，就朝典韋開起了玩笑：“老三，你到了廣州可小心點，那邊騙子多得一塌糊塗，別讓人把你賣到越南當豬崽！”
“賣豬崽又沒關係！”郭嘉再一次露出了他那經典的壞笑，“就怕被賣到泰國去做人妖，哎，可惜你這身材和這身毛，估計賣不了好價錢！”
許褚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準備看典韋怎樣像上次那樣把筷子再插進郭嘉的鼻孔，可他居然只是苦笑了一下，動也沒動，許褚想了一下，繼續補充：“聽說廣東那邊還有專門把人騙去割碎了賣的，一個睾丸能賣三千多，腎臟五千多，就連眼珠子都能賣一千多。”
典韋順手抄起了酒瓶，嚇得許褚彈簧般地從凳子上跳開，看看他絲毫也沒有把瓶子砸到自己腦門上的意思，又提心弔膽地坐下了。
“來！”典韋洪鐘般的聲音引得四座都看過來，“兄弟們不管還有酒沒酒的，先幹了剩下的！”
說完，也不等別人反應過來，對着瓶口咚咚咚地灌了起來。等瓶子裏最後一點酒流到他嘴裏時，曹操等人還沒有喝完，典韋猛地站了起來，把瓶子重重地摔碎在地上：“大家不用送！小弟我先走一步！”說著就是一個抱拳，在所有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情時，攔住一輛剛好經過的出租就跳了上去。
司機一回頭正要問他去什麼地方，突然看見這個彪形大漢已經哭得是花枝招展，馬上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什麼也沒問，直接往火車站開去。
曹操他們幾個人坐在那裏面面相覷，看着出租車絕塵而去，半天還反應不過來，最後郭嘉第一個跳起來，躥到馬路正中間張開雙手就攔下了一輛車，結果被那輛大巴的司機好一頓臭罵，大家手忙腳亂地弄了幾輛出租，追着典韋一路就去了。
幾分鐘后，大排檔的老闆才發現又被吃了霸王餐。
那幾天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黑夜長得可怕，幾隻蛐蛐在宿舍里可着勁兒地叫。關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明天一大早就是自己的火車，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按時爬起來，在火車站哭起來太丟臉了，還是不要他們送站了吧，但是不讓送他們肯定不能答應；而且緊接着就是黃忠的火車，這小子倒省事了，把我送走馬上就可以上車走人，大哥可慘了，班裏那麼多人，夠他忙活的……
窗外不斷地傳來喝醉了酒的同學鬼哭狼嚎的歌聲，關羽在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窗外微微地飄着一點雨花，風比較大，遠遠地望過去，九舍的宿舍窗外飄揚着各式各樣的床單，有藍條紋的，紅條紋的，還有純白的，每個床單上都寫着五顏六色的字，132窗外面的床單上面是關羽用簽字筆一筆一筆描上去的幾個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一起走過”。淋了些雨，墨跡慢慢擴散開，已經有點模糊了。
第二天早上蒙蒙亮，關羽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沒有驚動別人，他悄悄提起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看了看還在發夢的黃忠和劉備，扭頭出了宿舍。
幾分鐘后，宿舍門輕輕地被推開，關羽躡手躡腳地溜進來，在門邊那面牆上，抽出簽字筆，在眾多美女資料的上方大大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拉上門，他最後一次消失在樓道中。
半個多小時后，黃忠眯着眼睛也爬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門邊醒目的那兩個字，他愣了一會兒，然後掏出一支簽字筆，歪歪扭扭地在後面跟了兩個小字——“保重”。
添上了自己的名字，黃忠也悄悄地出了門，臉都沒有洗。
昨天晚上劉備很晚才睡着，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想起關羽從來都不夠錢花，到處借，也該收斂收斂了吧？諸葛亮也許將來會考博吧，這小子腦瓜子就是厲害！張飛這廝一點音訊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有黃忠，常常在外面惹事，都是自己出面調解的，到時候還有人能幫他擺平么……
一直到深夜他才朦朧地進入夢鄉。
早上一起床，才發現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劉備坐在床上對着空空的宿舍愣了足足半個小時，行李沒有了，掛滿了屋子的毛巾沒有了，滿地的鞋子也沒有了。他想起了四年前開學的時候第一次進門，那時候還是在四舍，也是這樣的空空蕩蕩，劉備心底泛起了一種從來也不曾有過的失落。
諸葛亮推門進來看了看，又默默地出去了。
劉備拿起掃把，仔細地把宿舍掃了一遍，出門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到了牆上關羽和黃忠的那幾個丑字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劉備拿出筆在黃忠名字的後面歪歪扭扭地又描上了自己的名字——“劉備”。
看着那幾個大大小小的黑字，他臉上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就像四年前在314初次見面時那樣從容。想了想，劉備提筆在自己的名字後面鄭重地添上了兩個字——“張飛”。
那年的那天，那道宿舍門緩緩地關上，留下了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