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歡喜冤家
晌午,天上日頭正烈,兩三點鐘的太陽,地面都隱隱冒着熱氣。
夏日炎炎,人們這時候多躲在空調房裏避涼,靠四十度的高溫,着實讓人有些受不了。
黔州一處偏僻郊區,一座半舊不新的院子,中央空曠處置着一張四方桌,上頭擺了硯台、毛筆、符紙幾樣如今並不常見的東西。
桌前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坐得筆直,執筆的手纖細白皙,一頭及腰的長發烏黑濃密,臉上曬出來的紅暈在告訴人們,她在這兒已經坐了不短時間。
略顯陳舊的毛筆,硯台裏頭是赤色硃砂,白嫩的小手熟練的將筆尖在舔一舔,然後吸氣、凝神,目光如炬。嘴唇輕微開合,聽不見聲音。
接着筆尖微動,殘影一片,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筆收、唇止,目光凌厲。
“呵,我看你是魔怔了,這麼大太陽,晒成黑炭以後跟隔壁王二丫一樣嫁不出去。”
隔壁王二丫——???
聲音帶着幾分埋怨,又帶着幾分關心,只是小姑娘充耳不聞,依舊認真做着自己的事情。
院子二樓,斜靠着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大約二十來歲左右,手上捧着半個西瓜。一邊往嘴巴塞,一邊口齒含糊的嘟囔。
“跟你說話呢,長兄如父懂不懂啊,這麼多年書白讀了是不是。”
姿勢擺了很久,原以為少女會說點兒什麼,不曾想半晌鴉雀無聲。
“宋蓉蓉,你還管不管你女兒了,這麼大太陽呢,要是晒成煤球,以後可砸手裏我可不養!”
氣急敗壞的往樓下永遠都在忙碌的女人開口,男子磨了磨牙,猶不解憤,還想說點兒什麼,驀然覺得背後一涼,連忙回頭,神色頓時尷尬起來。
“呵,大言不慚,誰給你的勇氣敢說出這樣的話,梁靜茹么。”
冷哼一聲,嬌俏中帶着冷意的嗓音響起,原來剛才還後腦勺對着他的少女已經轉頭,眸子冰冷。
“哈哈,我說著玩兒嘛,我妹妹這麼天真可愛,以後怎麼可能嫁不出去呢。”
條件反射的舔了舔嘴唇,男子一邊說一邊將西瓜往前送送,臉上訕笑。
“那個妹妹啊,時間也不早了,我去學校了,西瓜給你吃,給你吃啊。”
說完不等少女作出反應,麻溜拔腿就準備離開是非地,不曾想才將將轉身,耳邊就聽到“咻”的一聲破空聲。
“卧槽,完犢子!”
心頭大駭,男子瞳孔放大,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他,要遭!
果不其然,腦子裏頭這個念頭剛起,下一秒肩膀就傳來劇痛,跟着身體也因為慣性往前狠狠一送。
“啊啊啊啊!痛死了,劉燚(yi)你個死丫頭,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嫁不出去!”
院子上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久久不散。
“哼。”
冷冷一哼,拍拍手上的灰塵,女孩兒恍若無事般又繼續坐回桌前,樓下正在擦桌子的女人聽到聲音微微一愣,隨即明白是自己兒子,搖搖頭又繼續手上的活兒。
......
黔州大學,劉川航斜跨着雙肩背包,一隻手時不時往揉揉肩膀,臉上一片烏雲。
周圍熙熙攘攘,都是周日返校的學生。
“神經病,有什麼了不起的,看以後誰要你,凶得要死。”
一邊走一邊碎碎念,劉川航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又開始對自家外公暗自腹謗。
因為劉燚(yi)這個名字,當初就是劉川航的外公取的,外公是個擺攤算命的,劉燚出生的時候像模像樣的一番掐指,得出個命理缺火的結果。
缺火......
呵,火,真行,給你四個火,怕不怕,怕不怕!
女孩子家家,搞的凶得要死。
以後要是找個老公,過不來都沒有離婚這回事,直接喪偶!
喪偶!
這樣一想,劉川航眉頭微挑,突然覺得肩膀又沒那麼痛了。
是了是了,再忍忍,再忍忍以後就可以嫁出去禍害別人了。
越想越覺得高興,他嘴角不自覺裂開,甚至不由自主笑出聲兒。
嘖嘖,真的很期待呢~
“嘿,傻了吧唧幹啥呢!”
正暗自竊喜,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爆喝,劉川航醒神,正要回頭,肩上猛然一沉,原本已經好上幾分的痛意再次襲來。
“啊,卧槽cao!”
齜牙咧嘴的將肩膀前傾,劉川航回頭,發小兼室友的聶維新正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
“有病啊你,有事兒說事兒,動手動腳小心長痔瘡你!”
幾乎暴怒,劉川航咬牙切齒的開口。
劉燚那死妮子從小就被外公親自培養,一把小木劍舞得風生水起的,劉川航從小沒少被摩擦。
聶維新和劉川航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對於他的情況自然門兒清,看到在這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瞬間秒懂。
“噢喲,怎麼的,這是回去又被收拾了?”
幸災樂禍的將劉川航的T恤往下拉了拉,果然看到背後一個青黑色的小印十分清晰。
“哈哈哈,不作不死,肯定又是你自己討打。”
話是這麼說,聶維新還是伸手把劉川航一邊肩膀挎着的背包接了過來,然後賤兮兮把頭湊過去。
“哎我說,你是不是受虐狂,從小就被你妹收拾,咋滴就是不長記性呢?”
和劉川航如出一轍的碎碎念,聶維新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嘲諷。
“滾。”
沒好氣的噴聶維新一臉口水,劉川航恨不得直接將面前這人塞馬桶里。
什麼人,哪壺不開提哪壺,鬧心!
又悶笑兩聲,似乎察覺劉川航真的氣不順,於是眉毛挑動,又習慣性撞了下劉川航肩膀。
“哎,說正經的,上次那妹子又約我了,別說哥們兒見色忘義,她那邊肯定帶了室友,哥們兒帶你去。”
“呃!”
一聲悶哼,原本好不容易已經好轉的劉川航肩膀又是一陣劇痛。
“哎喲我去,對不住對不住,一激動給忘了,不過也不是我說你,這從小到大你咋不長記性呢,這都被打多少次了。”
訕訕開口,聶維新想起這位的囧事,又差點兒沒笑出聲兒。
這兄妹兩個天生跟八字不合似的,從記事起就只記得劉川航被他妹妹花式摩擦,想不到如今大二了,還是這幅德行。
“不去。”
心情本來就不好,一把扯過自己的包,劉川航沒好氣的開口。
說起小時候他心裏就更氣,劉川航劉燚兩個人長相隨媽,本來都長得挺順眼,但架不住小姑娘天生軟糯,嘴巴又甜,家裏鄰里沒有一個不愛的。
就聶維新這個從小和他穿開襠褲情誼的死黨也不例外,與其說劉川航從小被劉燚欺負,不如說劉川航從小被周圍的人逼着讓劉燚欺負。
“哎哎哎,是不是好兄弟了,怎麼有好事想着你,你就給我這幅臉色。”
嘟嘟囔囔,聶維新哪裏肯放劉川航走,當即一隻手拉着劉川航的手,一抬頭,就看到對方幽怨的眼神。
......
“呵,呵呵,不好意思,我又給忘了,真不是故意的。”
小心翼翼將劉川航的手放下,聶維新臉上帶着幾分討好。
“去吧去吧,我請客,不讓你掏錢。”
劉川航是單親家庭,宋老媽一介女流,憑一己之力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但經濟上多少還是有些捉襟見肘的。
聶維新以為劉川航是擔心錢的問題,連忙當先開口拍拍胸脯。
“切。”
輕嗤一聲,劉川航鄙夷的斜眼,面無表情。
搞笑,兩個人二十一年的情分,說句難聽的,聶維新屁股一翹,自己就知道這牲口肚子裝的什麼貨,到自己面前裝大尾巴狼......
“有屁快放,說人話。”
“啊哈哈,你這人真是......”
計劃被識破,聶維新尷尬的正準備打哈哈,見劉川航拔腿又要走,連忙上前笑嘻嘻的攔住。
“哎別別別,我說,我說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