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
穆沙發足狂奔,跑出村莊,穿過樹林,一直往山坡上跑去。他沒有目的,只想跑得越遠越好。直到精疲力盡時,他發現自己和梅里已經來到了村后的山頂上。
穆沙放下仍在昏迷之中的梅里,整整一天的折磨使他快要崩潰了。他趴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上,大口地喘着粗氣。穆沙覺得自己的胃翻江倒海,汗珠象雨水般淌下來。他希望自己暈死過去,暫時擺脫這可怕的一切,也許醒來時會發現這只是一場惡夢,然而痛苦卻使他無比的清醒,清醒地承受着他已經無力再承受的現實。
籠罩着天地的烏雲突然散開了,夕陽和晚霞露出了臉。他緩緩抬起眼睛望向山腳下的村莊,但看到的景象卻差點讓他真的昏死過去。
從山頂俯視下去,整個村莊被一個巨大的字符覆蓋。
那是一個用鮮血寫成的——
MU
“穆沙——”梅里的嘴裏吐出輕微的呼喚。
“梅里,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穆沙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些。
梅里已經昏迷了7、8個小時了,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兒?”梅里猛然發現這不是在家,驚慌失措地問道。
“這是山洞。使我把你背到這裏來的。你放心,這裏很安全。”穆沙握住梅里的手,盡量寬慰地說。
這個山洞位於山頂,洞口很小,還有密密麻麻的灌木遮擋着。山洞裏面很寬敞,但卻並不深邃,一眼就可以看到它的全貌,讓人感到非常安心。這個山洞是穆沙在打獵時發現的,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他原本打算冬天伏擊野豬的時候可以在這裏落落腳,沒想到第一次來竟是這樣的慘狀。雖然四周都是嶙峋的石壁,頭頂上還不時滴下冰冷的水滴,好不容易點起的火把也被風吹得搖曳不定,但在這種非常情況下,這已經是穆沙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雖然從昏迷中醒來,但是梅里的狀況還是十分危險。她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微微開啟的雙唇矇著一層青紫。血還是不停地從胸口往外滲,她的生命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失着。
“你……疼嗎?”穆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不住地顫抖。
在梅里昏迷的時候,穆沙已經給她檢查過傷口。但讓穆沙震驚不已的是,梅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創傷。然而,在胸口鮮血卻透過皮膚不住地往外滲,梅里的皮膚就好像是一塊紗布,完全阻擋不住。穆沙用盡各種辦法,敷上了好幾種草藥,才勉強使失血的速度慢了一些。穆沙知道,這樣下去他很快將會失去梅里,心裏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去採摘止血的靈藥火瀾草。
“梅里……”穆沙知道不該在梅里最虛弱的時候追問那些可怕的事,他的內心深處也不想再去回憶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但如果此刻不開口,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穆沙,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老虎襲擊我們了嗎?爸爸媽媽呢?為什麼我們不回家?”梅里把穆沙的手拽得緊緊地,強打精神問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穆沙看着梅里茫然的眼睛,心裏一片絕望。他意識到梅里對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想從梅里口中找到真相根本不可能。
“梅里,親愛的,你好好想一想,你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穆沙還是想試一試。
“一個黑影。”
“黑影?”穆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剛做完晚飯從廚房出來,一個黑影鋪天蓋地地罩過來。我好像聽見爸爸吼了一聲,是媽媽拿起虎皮蓋在我身上,就在這時我感到心口很冷很冷,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還有嗎?再想想。”穆沙急切地。
然而,梅里搖了搖頭。
“爸爸媽媽還好嗎?”梅里似乎從穆沙的反應中意識到了什麼,擔憂地問。
穆沙在心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盡最大的努力使眼淚不奪眶而出。他撒謊了,編織了一個極其混亂漏洞百出的謊言。也許是因為傷勢太重,梅里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的質疑。
“我們明天就回家吧,不要讓他們擔心。”梅里的眼睛微微閉上了,這一天對她來說實在太長太長了。
“放心,親愛的,等到抓到了吸血蝙蝠,我們馬上回家。明天我就去找醫生。”穆沙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應該算是微笑的表情。
“嗯。”梅里舒了一口氣,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
看着梅里蒼白但仍美麗的臉龐,穆沙感到心力交瘁。回家?醫生?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穆沙從來沒有感到過如此的孤獨,一種極致的令人心碎的孤獨。他靠在忽明忽暗的火堆旁,守護着他所擁有的最後一絲光明。
魔界的獨角獸,突如其來的烏雲,屍體,屠殺,黑影,鮮血寫成的“MU”,這一切的一切反覆在穆沙腦海中疊現,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然而,他理不出任何頭緒,終於,睏倦襲來,他不知不覺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