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字一號

第二天一早，運送貨物進出東市的商人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靠近北門的一家商鋪門口，大早上的就聚集了不少人，而且一看那鮮衣怒馬、僕從跟隨的姿態，就知道是長安城裏的貴人。

如果能走進一些的話，會聽到這些貴人相互打招呼的時候都是以官職相稱，而且轉一圈會發現，來的都是朝廷的大小官員，當然主要是四品以下的中低層官員，三品以上的高官不可能親自到場，派來的都是親信管家一類的人。

這些人聚在一起，把整條街道都給堵住了，這地方又是正對着北門人來人往的，很是阻礙交通。

要是普通人這樣擋道，市署的官員早就派人過來驅趕了，可來的都是長安城裏的達官顯貴，絕大部分人的官職都比市署主官高，所以這幫大唐的城管們果斷的慫了。

當然這幫人雖然把路給堵了，但是次序卻不需要維護，畢竟都是官場中人，先來先到按次序排隊，明顯想多了，人家都是自發按照官職高低來排的，就比如說站在最前頭那兩位，一個李林甫的管家，一個是牛仙客的管家。

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不要說是管家了。

派此二人前來，也可以看出兩位當朝宰相對此事的重視。

再看這幫達官貴人等着買東西的那家店鋪，光從鋪面看不出什麼名堂，唯一能看出這裏頭賣什麼東西的牌匾又被一塊紅綢布遮着，看不到上面什麼字。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市鼓一響，各家店鋪開門營業，這家鋪子也將門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朝門外排隊等候的大小官員拱了拱手，完了一揮手，從店裏招出兩個健仆，將掛在門前牌匾上的紅綢布揭開。

本來還應該有爆竹、舞獅之類的暖場節目的，可是這兩樣東西在唐朝都還沒興起，所以這紅布一揭，店鋪就算是開張了。

遠處站着看熱鬧的商人、百姓都踮起腳尖張望那牌匾上寫的字，可惜看到的不是什麼行、什麼肆、什麼庫之類通用商鋪名字，而是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天字壹號。

如果有書法大家在場，看到這字頂多也就是給出一個“尚可”的評價，但是站在店鋪門前的那些大小官員見到這幅牌匾那表情，一個個表情變得誠惶誠恐，甚至有人開始整理衣冠，生怕被隊伍里御史台的人看到，回頭參他一本。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四個大字的後邊也就是左側還刻着一方紅色的印章，上面刻着八個篆字：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後世什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在這八個字面前簡直弱爆了，因為刻着這八個字的那方玉璽叫“傳國璽”，從秦朝始皇帝開始，就是至高無上皇權的象徵。

皇帝親筆提字，又蓋上了傳國璽的印章，這方牌匾的份量已經和聖旨沒什麼區別了。

所有人在進店之前，都得恭敬地朝着這方牌匾行禮才行。

店門大開，首先被請進店中的自然是李林甫的管家，這邊剛一進門，門口四個宮裝美婢都雙手合攏並於胸前，膝蓋微曲，朝客人整齊的行了一個萬福禮。

這陣仗把李林甫的管家嚇了一跳，主要是這萬福禮是武則天稱帝時專門為女子制定的行禮方式，當今聖人繼位后雖然沒有明令廢止，可是畢竟是武周朝的東西，大家都怕忌諱不敢再用。

要不是知道這家店鋪背後是什麼人，李林甫的管家見了這禮，估計當場就得扭頭走人。

勉強穩住心神走進店中，上前作陪的不是方才出門與眾人打招呼的那位管事，而是一個更年輕自稱掌柜的人，之前那管事李林甫的管家認識，是壽王李清府上的管家，人家只是出來打個照面，具體負責店鋪運營肯定只會是手下的人。

除去後院不算，整個天字一號店鋪正式用來經營也就三間房，李林甫的管家被掌柜被直接請到了右邊的房間，裏面被佈置成了一個正堂的格局，上首是一張寬大氣派的太師椅，兩邊各放着一個四方的小茶桌，下首左右兩側各放着三把款式稍微小一些的太師椅，中間是兩個四方的小茶桌。

這套傢具並不是用來賣的，只是起一個展示的作用，當然如果來的是官員本人，還會被邀請坐上去親自體驗一下，管家就不行了，只是領着你看一眼，看完出來就該付錢了。

李林甫的管家得了主人吩咐，一口氣買了八套這樣的桌椅傢具，最後掌柜笑眯眯地告訴他，承惠528貫，因為是入店第一位顧客，所以零頭抹去，只收500貫。

這是李清定的價，一品到三品官員買的桌椅，每套定價66貫，也就是6萬6千文開元通寶，摺合人民幣6萬6千。

這價格放在現代都不算很貴，尤其是拿房價來對比的話。

同樣是首都，後世四九城的房價最低都是小几萬一平，那還是高層住宅價不是地價，要是四合院，那個價格直接就是用億來做單位，但是在開元年間的長安，買一棟五萬平米的住宅只需要5000貫，均價一萬一平。

這當然不是大唐房價調控做得好，主要是因為人口沒那麼多，再加上住宅面積跟官位掛鈎，所以這房價也不可能高到哪裏去。

就像李林甫，一口氣買了八套桌椅傢具，花掉的前也不過500貫，要知道在唐朝一匹好馬的價格都在好幾百貫。

當然了，一匹好馬在唐朝的地位就跟後世的超級跑車差不多，從這個角度來比，這桌椅倒是也不便宜。

雖然有點肉疼，可是李林甫的管家還是痛快地付了錢，因為500貫拉過來太費勁，直接給了500兩黃金，本來這邊牛車都已經準備好，在東市北門外面候着，就等着給了錢進來拉傢具，可沒想到掌柜收了錢拿出來的卻是一捲圖紙和一份文書。

圖紙是傢具的圖紙，上面將三品以上官員可以使用的桌椅各種規格都標註好了，而文書則是一份證明李林甫在今日午時三刻買走了8套桌椅。

被恭送出門的時候，李林甫的管家都還有點沒太弄明白。

500兩黃金，到頭來就換來兩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