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江流出家
“須菩提,若有人以無量、啊不對,是滿無量,滿無量、阿、僧、只、世界七寶,持用布施……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優婆、優婆什麼來着?呃,是優婆塞啊!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艾瑪我勒個去,總算是順下來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陳江流坐在房間裏,努力地背着《金剛經》的最後一部分,也就是第三十二品《應化非真分》,只覺得自己這一個頭已經足有三十二個大了,滿腦子“菩提”、“佛說”的,雖然看過翻譯註解大致知道這經文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這外文翻譯過來的古怪詞句拼湊,讓他這個早就習慣了背誦文章的正經中文系大學生都覺得暈頭轉向。
說起來,從小就對《西遊記》有着深沉的愛的他,倒是也沒少看過佛教經典,然而卻只是將原文大致瀏覽過一遍后,就專門去看那些翻譯和備註,了解過後好能夠更好地理解《西遊記》之中的各種深意,從來就沒有背過這些東西,也實在沒有必要去背。
而如今,他因為在畢業論文答辯會上和自己那身為教授的老爸置氣,什麼東西都沒帶就跑到這片深山老林中找到了這麼一座元覺寺,又腦子一熱剃度當了個和尚,必須要背佛經,方才發現這簡直就是一堆無比摧殘人心的東西。
出家當和尚,是陳江流從小就有的想法。由於自家老媽是個素食主義者,陳江流在娘胎里就沒有沾過腥,出生后又是老媽吃什麼他就跟着吃什麼,從小就沒吃過一口肉,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素食,可以說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胎里素”。再加上他這“陳江流”的名字,又和《西遊記》中唐僧的俗家姓名相同,讓他更加相信自己與佛有緣,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唐僧的轉世。
只不過,有一件事卻讓他覺得十分的糟心。
據說,“胎里素”體質與佛教有緣,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往往聰慧異常,悟性極佳,處事淡然,清心寡欲,十分適合入佛教修行。然而事實上,陳江流的確是聰慧異常悟性極佳,只不過他的聰慧和悟性卻全都被分到了對道教經典的理解感悟之上,對佛教經典卻是十分的不來電。雖說兩教之間有很多道理是相通的,許多經典講述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可他只有在讀道經的時候才會有許多的感悟,而讀佛經……那簡直就是堪比英語教材的催眠讀本啊!
至於處事淡然清心寡欲……如果他真的有這種心性,也就不會跟自家老爸置氣了,更不會坐在這裏一個頭三十二個大地辛苦背誦《金剛經》了。
揉揉太陽穴,陳江流正要趁熱打鐵將這最後一部分的《金剛經》再溜上一遍,卻聽大雄寶殿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之聲。看看時間,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半了,真不知道這群本該清心寡欲的老和尚哪來的興緻在這大半夜的瞎鬧。
“阿彌陀了個佛的,出了家當了和尚還這麼不讓人消停,煩死了!”
本來就背佛經背得一個頭三十二個大的陳江流,被老和尚們一吵,腦袋立馬“嗡”的一聲又大出來了一個,十分不耐煩地將手裏的《金剛經》摔在桌子上,一邊嘀咕着一邊怒氣沖沖地往大雄寶殿的方向跑去。
自他在這元覺寺中剃度出家,至今已經有兩個月了,每天晚上都會聽到這群老和尚如此鬧騰一遍,說是要抓什麼褻瀆佛祖的小偷。可事實上呢!鬧騰依舊鬧騰,卻哪裏見過小偷的半個影子!
陳江流真是有些懷疑,那些丟失了的貢品,是不是被值夜的老和尚自己拿去當宵夜了,怕挨處罰就謊稱有小偷,夜夜帶着全寺上下九個老傢伙胡亂鬧騰。
即便心中明白這番鬧騰很有可能是寺里的老和尚們在折騰他這個年輕新人,可陳江流也沒有辦法,只能任憑他們這般折騰,不得不出去表示一番關心。否則的話,就會被這群老和尚抓去狂批,說不定還會被趕出寺去。畢竟這深山老林之中的廟宇香火實在不旺,他來的時候又沒有帶來半點兒香火錢,一寺的老傢伙看他那叫一個不順眼,只恨不得找個由頭把他給趕出去,免得多一張嘴搶飯吃。
山中清苦,又沒有網絡沒有電視,陳江流其實早已經在這裏呆夠了。只不過不願向老爸低頭認錯,在這裏硬撐而已。
低聲咒罵了幾句,陳江流已經趕到了大雄寶殿的門口,果然見到寺中的幾個老傢伙早已經全都聚在一起了。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不似往常一樣圍着那丟了供品的桌案,而是全都聚在了大雄寶殿的一角,桀桀怪笑着向角落逼近。
陳江流看得奇怪,不知這幾個老傢伙在搞什麼鬼,心中猜測該不會是發現了偷燭花的白毛小鼠吧!
就是不知道這裏的白毛小鼠會不會是個大美女。
咳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陳江流探頭細看,正看到自己的師父、元覺寺方丈二次大師挺直了枯瘦乾巴的身體,十分得意地大笑着,笑得那一臉的皺紋都聚成了一朵老菊花。
二次大師見陳江流趕來,十分欣喜,急忙招手道:“三藏吾徒,快來看,為師將那偷竊供品的賊給抓到了!以後咱們的供品不會再丟啦!”
二次大師口中的“三藏”,指的自然就是陳江流了。
說起來,這元覺寺中的字輩十分的好記,第一個來到這裏自立門戶的方丈法名一毛,由於一毛大師本身就很懶,懶得去給自己的徒弟想個新字輩,便將自己的徒弟,也就是元覺寺第二代弟子的字輩定成了“二”。等到第二代方丈二次大師,覺得一毛大師的思路很不錯,就沿襲了一毛大師的風格,將自己的徒弟,也就是元覺寺第三代弟子的字輩,給定成了“三”。
於是,迷信自己就是唐僧轉世的元覺寺唯一一個第三代弟子陳江流,強硬地拒絕自家師父為自己取法名,非要叫“三藏”。
所幸二次大師也是個懶人,懶得爭辯太多,既然陳江流喜歡“三藏”這個法名,那三藏就三藏吧。
等到事後,陳江流在琢磨本寺字輩的時候,不禁為自己的徒子徒孫們感到悲哀。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地數下來,倒也沒什麼,可是第十一代弟子的字輩應該是什麼?按照百千萬的數?還是來個雙字字輩,叫十一什麼什麼?
杞人憂天啊!
不過,想想道教的字輩,什麼龍門百字譜、三山滴血五十字法派之類的排序,念起來多有詩意!對比之下,元覺寺的“一二三四五”實在太掉價了!
丟人!真丟人!
元覺寺的字輩丟人,但是跟二代弟子的法名比起來,那還算是好的了。陳江流一共有一位師父和八位師叔,師父法名二次聽着就很有些怪異了,而那八位師叔的法名,聽起來簡直就不像是什麼正經和尚。
二惑,二閉,二傻,二棱,二苟,二求,二錘,二倚。這都是什麼名啊!要不是陳江流十分堅持甚至以死相逼非要用“三藏”這個法名,沒準他現在他就要被稱為“三省”“三蹦”之類的了。
他深深覺得,元覺寺的創建者、第一代方丈、他的師爺一毛大師,腦子絕對十分的不正常!
一毛一毛,一毛不拔!
唉,他當初腦子是抽到了什麼程度,偏偏跑來這麼個地方出家當和尚啊!
雖然十分的不願意湊熱鬧,但既然被師父點了名,陳江流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蹭了兩步:“師父,發生什麼事了?”
二次大師只顧着咧嘴笑,連連招手讓陳江流再靠近一些。而二惑大師性子比較急一些,直接閃現過來,一把扯住陳江流的胳膊,死命往前拖去:“三藏師侄,你快來看,偷桃子的賊已經被抓住了!哼,你之前還說這裏沒有小偷,那你看看,這不是小偷又是什麼!人贓俱獲,想狡辯也不可能了!”
二惑大師雖然也是瘦骨如柴的模樣,但那一雙枯枝一樣的手卻十分的有力,如鐵鉗一般,緊緊地箍着陳江流的胳膊。陳江流頓時被抓得胳膊一陣生疼,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便往前傾去,硬是被二惑大師拖着在地上滑行了數米。
靠!這尼瑪的是九陰白骨爪啊!
陳江流十分不情願地被二惑大師拖到了一群光頭和尚的中間,瞥眼看去,卻不禁愣住了。
這……這就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