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到病房裏洛桑的情緒還是不穩定，不願意與任何人交談。
顧辰逸覺得太多人留在這裏反而不好，於是讓溫書華帶着徐君之先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去洛桑家裏收拾些生活用品帶過來。交代完這些之後，顧辰逸又深深地看了肖涵一眼，然後讓他也回去休息。
肖涵自然知道他的眼色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讓他抓緊時間去查監控的事情。
洛桑對他們之間無聲的交流一無所知，依然緊緊地抱着顧辰逸，把臉埋在他結實的胸前。等人都散了之後，病房裏忽然安靜了下來，那細微的咽嗚聲也越發清晰起來。
“洛桑，讓我看看你……”顧辰逸說著就握着她的手臂將她輕輕推離自己的懷抱。這次洛桑沒有掙扎，於是顧辰逸看清了她臉上隱藏在淚痕下那紅腫的掌印還有脖子上斑駁的淤青。
顧辰逸的眼裏像是有暴風驟雨在聚集，無處宣洩的怒氣讓他繃緊了下顎，同時，心底深處又隱藏着一絲慶幸，幸好有路人經過了，不然那種肆無忌憚的笑容，恐怕就要從這張臉上消失了。
“桑桑……我們一定幫你把那個人捉到。”顧辰逸鄭重地承諾。這是第一次，他那麼親昵地開口叫她的名字。
“我很害怕……”洛桑的目光緊緊地盯在他的臉上，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又從眼眶落了下來。
這一次，顧辰逸主動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裏，他一下下地輕拍着她的背，嗓音因為難過而凝重低沉，“我知道……”
洛桑攥緊了他背後的衣服，“我拚命地求他，可是他還是把我往那條黑漆漆的巷子裏拉……”她抽噎了一下，接着道：“他把我摁在地上想脫我的衣服，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可是還沒走兩步，又被他拉了回去……”
“別說了……洛桑，你已經安全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顧辰逸覺察到她的身體一直在害怕得顫抖，知道她一定又陷入了剛才的恐懼里，於是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的回憶。
顧辰逸用手一下下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柔聲道：“乖女孩……睡一覺就好了，明天一定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
洛桑一直把臉埋在他的脖頸中沉默不語，只有濕潤的呼吸有節奏地噴洒在他的皮膚上。
“小娃娃問媽媽
兔兔的家到底在哪
仰首眺望月光處
遙遙天邊看那月牙
……”
忽然響起的溫潤的歌聲，給寂靜的夜色添了幾分平和。顧辰逸一字一句地唱起了他偶然學過的一首G市的童謠。對比起肖涵荒腔走板的G市話，顧辰逸的發音可謂是堪稱標準。
“小娃娃問媽媽
兔子先生哪天回去
只聽見媽媽說
流浪將跟他永遠伴隨
……”
他繼續輕聲唱着，直到感覺到懷裏的人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才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自己懷裏放到了病床上。醫院潔白的床單和枕套映着那張沉睡中的小臉有些蒼白，再也沒有平日裏笑語嫣然的生動。
顧辰逸伸手輕輕觸上了洛桑臉上那片紅腫，深埋了一晚上的歉意和內疚，終於在這一刻說出口，“洛桑，對不起！”
幾縷清晨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窗帘溜進屋裏，跳上了洛桑緊閉着的眼皮。修長的羽睫顫動了幾下，沉睡中的人兒慢慢睜開了眼眸。
嘩啦一聲窗帘被拉開的聲音后，陽光爭先恐後地湧入了房間，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的洛桑下意識地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洛桑你看，今天又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洛桑放開擋在眼睛上的手，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顧辰逸正背着陽光站在窗前，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揚着大大的笑容。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洛桑開始為自己昨晚的任性感到羞愧。她雙手垂在被面上，一手的拇指反覆撫摸着另一手的拇指關節，“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顧辰逸見到她情緒總算恢復平靜，喜不自禁的走到她身邊摸了一下她的頭，“朋友之間說什麼麻煩。”
“桑桑……”這時，徐君之拿着大包小包從門口走了進來，她胡亂地把東西往桌面一放，就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了洛桑，“桑桑，對不起……”
洛桑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只是個意外，再說了，我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
徐君之激動地跳了開來，看着她身上的傷痕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裏出不來，“這哪叫什麼事也沒有啊，你看你身上的傷痕……”一邊說著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來，她咬牙切齒地放狠話：“這個混蛋千萬別栽到我手裏，不然我一定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洛桑看着她還明顯紅腫着的雙眼，知道她昨晚一定因為擔心哭了很久，心裏不由得暖烘烘的。
“好了君之，先讓洛桑吃點東西。”顧辰逸把徐君之帶過來的皮蛋瘦肉粥倒進碗裏端了過來。
洛桑朝他笑了笑，伸手想從他手裏把碗接過來，可是一不小心牽動了手肘處的擦傷，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她自以為掩飾得毫無破綻，可是顧辰逸已經躲開了她的手，把碗裏的粥舀了一勺，遞到了她的唇邊。
為了方便，此時他就坐在她的床邊，她這才看清他眼下那一片青黑。他手中的勺子還耐心地舉在她的唇邊，洛桑順從地低頭把粥含進了嘴裏，臉上流露着微不可見的笑意。
幾個月前，他和她還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兩個城市，她經常想起他，她不知道他偶爾是不是也會想起她。現在，她來到了他的身邊，他會為她擔心，會為她着急，他們之間開始息息相關。
等洛桑把粥喝完之後，顧辰逸讓徐君之照顧着她就匆匆離開了醫院。洛桑見他那麼著急只當他是在擔心他們最近在忙的案子，心裏對自己耽誤他們的工作又添了幾分愧疚。雖然很想讓他先回家休息一下，但是洛桑深知以他的性格，即使答應了也不會安分地在這個時候回去休息，於是也就不再多言。
顧辰逸一離開，徐君之就擠上了床，“洛桑小姐，人已經走了，你的眼睛能不能別再粘在門口上。”
洛桑臉一紅，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亂撇，口是心非地道：“我哪有……”
徐君之一掃方才的怒氣騰騰，此時正一臉不懷好意地笑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上大顧了”
洛桑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親昵地靠着她抿唇笑着。片刻之後，她抬眼問：“有那麼明顯嗎？”她對他的喜歡，有那麼明顯嗎？
“你看他的時候，眼睛在發亮。”徐君之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是啊！喜歡一個人，何需言語，眉眼之間，一笑一睞，就皆是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