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要說種菜,許雲歌也算得上有經驗,國家號召綠色環保,她也隨大流在陽台上種過菜,一兩個月下來就能吃上一回。

顧知軒早上看地里沒什麽事,就跑回家拎了木桶,翻着清水河下游的石頭,果然在河裏又撈了不少螃蟹,這會兒正在桶里爬,兄妹倆聽到許雲歌的喊聲,急忙回到自家地里準備幹活。

顧秋蓉見終於用得上自己,跟在顧知軒屁股後面幹勁十足,只不過她短胳膊短腿,在剛犁過的地里沒走幾步就摔上一跤,到底是松過土的,摔了她也不喊疼,拍了拍土又興緻勃勃地撒種去了。

許雲歌這回選的是前世常見的幾種青菜,像油麥菜、茼蒿、大青菜這些在以前就是她家陽台上的常客,不過這回她還特意買了一些韭菜根回來,在地頭挖了幾道淺溝移栽了過去,韭菜長起來幾乎每大半個月就能割一茬,那可不是一般的划算。

清風拂過髮絲,許雲歌將落下的發別到耳後,望着翻出的新土、灑下的春種,眼前已經浮現出一片綠油油的豐收景象。

楚翊說得沒錯,這播種之後是要澆灌的,種子才會儘快發芽,尤其是蔬菜,那是決計缺不了水的。

要用村子裏的水車,那得等到村民們都灌溉的時候,可村裡根本沒人像她一樣種菜,這可怎麽辦?許雲歌看向楚翊,這個傢伙應該有辦法吧?不然他一大早跑來掏什麽渠?

接收到這充滿疑問的眼神,楚翊拉過許雲歌朝地頭走去,整整齊齊的五道溝渠,連着清水河和她家的地,平常不用的時候用土堵着,要灌溉了就在地頭開個口子,水自然而然就流進去了,只不過因為沒有水車,流得慢一些而已。

兩畝田地里的水齊頭並進,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前進了大概十來米,許雲歌估算了下速度,要把這片地澆完估計天就黑了,等着又不是辦法,索性先回家做飯。

家裏的兩個小祖宗渾身是泥,伺候他們換完衣服,許雲歌才道:「如果你不嫌棄,就先穿小軒他哥哥的衣服,你這衣衫我給你洗洗。」

楚翊換了顧知航的衣服卻是有幾分書生味道,許雲歌今天心情好,不僅蒸了螃蟹,還烙了酥餅,這對吃慣窩窩頭的孩子們來講,可是比白麵粉饅頭還要好的人間美味。

俗話說熟能生巧,剩下的三畝旱地,有了楚翊的幫忙,許雲歌花了三天時間也就搞定了,只不過家裏有這些愛在泥土堆里打滾的小孩子,給她攢了一堆臟衣服等着洗。

天氣逐漸轉暖,顧知軒的個子猛地長起來,原先的衣服都短了一截。

許雲歌翻出顧知航的衣服給他改了改,且不說她不會什麽女工,那袖子裁得一長一短,就連針腳也有幾分粗鄙不堪。

秀華端着綉線簍子來串門子,看見她改的衣服直嘆氣,「你們城裏人怎麽連這個都不會?」

秀華的針線功夫可是清河村出了名的好,平日裏誰家嫁女娶妻都讓秀華給縫被面,有時候她還接了城裏綉庄的活計。

許雲歌嘿嘿一笑,「我的姐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主,哪裏像你這麽賢慧……」

她這一句自嘲弄得秀華紅了臉,低着頭忙活起來,許雲歌也不說話,搬了個凳子蹲在旁邊看着,沒人說話,氣氛倒是很靜謐,秀華被她盯得不自在,手裏的綉針一個沒拿好扎到了手。

「你沒事吧?」許雲歌還沒意識到罪魁禍首就是自己,見秀華不在意地將指頭抿了下,隨口問道。

秀華搖搖頭,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把自己來串門的目的說了出來,「雲歌,你還是別和楚翊走得太近了……」

想到剛蹭完飯走了沒多久的楚翊,秀華的話提醒了她,她好像是和這傢伙走得近了些,不過有什麽不合適的嗎?想到楚翊之前對自己的身分家世閉口不談,許雲歌不由好奇地問道:「楚翊他到底是做什麽的?」

「你不知道?」秀華大吃一驚,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顧大哥不是那碎嘴的,定是沒跟你提過,楚翊是咱們安陽城林家老爺的兒子。」

原來林老爺早年入贅到清河村,被地主家的獨女楚氏招作婿,後來做生意發了財,起了歪心思,養了外室整日不回家,她也是個烈性女子,二話不說就跟他和離,不過她也很厲害,就憑着娘家留下的幾十畝地,日子也過得舒坦。

「不過我聽說楚翊剛開始是跟着他爹,後來不知怎麽的就回來了,也算是在咱村裡長大的。」秀華知道的這些事也都是聽別人說的,具體細節緣由不是很清楚。

林老爺老來無子,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死活都要讓楚翊認祖歸宗,楚家和林家不知道為這事在村子裏鬧了多少回。

「你是沒看見那熱鬧勁,說是雞飛狗跳也不為過。」秀華嘖嘖兩聲,手上的痛楚也消退了,又忙活起來。

許雲歌聽了這麽一番軼事,心下瞭然,便不再追問,順手抓了秀華簍子裏的絲線把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秀華做完了手裏的活,瞧見許雲歌手中忙活的物事,隨口問道:「欸,雲歌,你這絡子好像跟別人打得不一樣?」

「啊?你說這個?」鵝黃色的中國結是有點奇怪,許雲歌將手裏的編織物舉起來,她大學的時候閑着無事,跟着寢室里的人學過這些東西,不過別人編着玩,她是用來擺攤賺錢的,賺錢?她怎麽才想到,不過這玩意在古代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她心思已經飛到了別處,秀華還在這邊問:「你這打絡子的手法是城裏的吧?我還是頭一回見。」

許雲歌也不說是與不是,反問道:「秀華姐,你說我要是編許多這個東西,能賣得出去嗎?」

「賣?趕集的時候見過,不過咱們附近村子家家戶戶的姑娘都會打絡子,恐怕不好賣。」秀華哪裏做過生意,不過她心思熱忱,給許雲歌也分析了一番,見她面露沮喪之意,便安慰道:「你別擔心,我讓大全送這綉帕的時候幫你問問,城裏機會總歸是多些的。」

許雲歌點點頭,手腳麻利地打完最後一個結,留好穗子,將那個她覺得奇怪的中國結往秀華手裏一塞,「秀華姐,這個送你啦,另外我想買些粗些的線試一試,你知道哪裏有賣嗎?」

「明個李貨郎要來村裡,我也要換些東西,明晌午我來喊你。」

許雲歌剛點頭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進來的是個小肉墩,走到門檻處,連爬帶翻的進了屋,「顧嫂子,不好了,小軒和大寶打起來了。」

「虎子,你說什麽?」許雲歌把他扶起來,拍了拍虎子身上的土,問道:「小軒怎麽了?」

「我們在土地廟門口玩,大寶跟小軒不知道因為什麽吵起來了,兩人最後都打起來了,我就趕緊來給你說了。」

許雲歌扭頭對秀話說:「姐姐,幫我看顧着家裏,我去去就回。」

土地廟在村南,許雲歌提着裙子一路小跑,還未近前就看到數人圍觀,不時還傳來哭天搶地的女人聲音,周圍的人見許雲歌過來都自覺地讓開條道。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一個腰肥膀圓的中年婦女一手拉着一個小孩子,一手指着顧知軒罵道:「打你都是輕的,你們家那不守婦道的女人不管你,老娘替她來管管你。」

許雲歌臉色一變,衝到顧知軒跟前,連忙將他護在身後,順手拉起跌坐在地上哽咽着的顧秋蓉,語氣微冷地問道:「春花嬸嬸這是何故?孩子們不懂事,怎麽連你也跟着摻和?」

曹春花黑着臉,冷哼一聲,把身後的孩子一把拽到身前,「你們家凈出些賤蹄子,看把我們家大寶打的,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這大寶是孫旺財家的獨子,平日被慣得沒邊了,他娘曹春花又是個厲害的,平日裏哪敢有人惹。

顧知軒聽了這話就要往上撲,許雲歌差點沒拉住,她提高聲音道:「小軒。」

一向老成的顧知軒忽然哭出聲,眼淚和着地上的泥土糊住了擦傷,許雲歌嘆了口氣,她知道這孩子心思重,彎下腰給他擦凈了臉,把顧秋蓉的手放在他手裏,囑咐他照顧好妹妹,這才轉向罵罵咧咧的曹春花。

「春花嬸嬸,小孩子打鬧本是小事,就算是我家小軒不懂事,可孤兒寡婦也不是能任人欺負的。」她往昔溫和的雙眼忽然露出銳利的光,向前走了兩步,「這一巴掌,我代小軒還給你。」跟着手就甩在朝春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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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酒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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