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帕子和荷包都是定情的意思,許清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做這種事情確實於禮不合,楚翊這才一句話她就泫然欲泣,好似下一秒眼淚就會立刻順着臉頰滑落。
楚翊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對許雲歌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站住。」許清芳抹了把眼淚,終於露出本性,「你跟這賤人走得這麽近不就是為了我爹留下來那秘方,如今那方子在我這裏,你……」她再怎麽說也是個學過詩書禮儀的姑娘,餘下那羞人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許雲歌目瞪口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道她這麽痛快就承認了,自己壓根就用不着同張氏在那虛與委蛇半晌,不過那不是自己果釀的方子嗎,怎麽成了她爹留下來的秘方?
楚翊心裏自然也是有疑問的,但考慮到許雲歌是因為城門失火才被殃及池魚,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輕輕搖了搖頭,拉着許雲歌離開了。
雖然許府極大,但好在楚翊記性好,拉着她左轉右轉終於是繞出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剛才見過的那位管家忠伯正站在許府外那條街道的拐角處,好像是在等他們。
「大小姐。」忠伯迎上來,給許雲歌見禮。
許雲歌不曉得原身同這老僕的情況,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倒是忠伯似有無限感慨,「小姐終於是長大了,老爺夫人在天之靈也可以安心了。」
說罷他看了看周圍沒人,湊近了兩步低聲說:「三小姐上回派人燒了您的鋪子,老朽沒來得及阻止,這回她又把主意打到老爺留下來的方子上,我弄了個假的給她。」
忠伯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這是老爺留給您的,您可得收好了。」
直到同楚翊回了林府,許雲歌也沒想明白忠伯這麽做是為了什麽,按理說許家現在做主的是張氏,她的兒子許揚聲是許府未來的主人,他一個下人巴結還來不及,暗地裏同她來往這不是找死嗎,可是她也看過那張紙,確實是她親筆寫的配方無疑。
「別想了,說不定這老管家是忠心耿耿,記着你是許家的嫡女,不想讓這秘方落入外人手中。」
別人不知道,但許雲歌心裏清楚得很,這果釀方子根本不是忠伯口中的秘方,難不成他把這還給自己,是想從這裏套出那所謂秘方的下落?她越想越覺得可疑,但這事又不能同楚翊說,不然該如何解釋她一個養於深閨中的女子是怎麽學會釀酒的。
楚翊可不是秀華他們,用個在書上看來的或是聽別人提起過這樣的藉口就能唬弄過去。
「興許吧。」許雲歌敷衍了一句,「現在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明個那雪梨釀得開封呢,到時候給你送兩壇過來。」
楚翊笑着說:「行,這回我好好留着,決計不會送人了。」說罷站起身要送她出門。
這話語說得有幾分曖昧,許雲歌的臉有些紅,忙擺手道:「不用送了,你這裏我來了多少回,還怕認不得路?你趕緊忙你的吧。」
楚翊當她害羞,也就沒在意,吩咐小廝把她送出去,叮囑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梁叔跟梁嬸趕集,我跟着來的。」
那侍從領着許雲歌從書房出來,剛走了沒多遠就遇上個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衝過來,「小栓哥,少爺喊你過去呢。」
被喚作小栓的小廝不疑有他,為難地看了許雲歌一眼。
許雲歌笑道:「你家少爺找你定有什麽要緊事,你忙去吧,我自個認得路。」
「是是是,小栓哥,耽擱了少爺的事就不好了,我送這位姑娘出去吧。」那丫鬟也連忙說道。
小栓這才猶猶豫豫地走了,那丫鬟年歲小,可是很熱情,「姑娘,我送您出去。」
她領着許雲歌七拐八拐走了一會兒,許雲歌就覺得不對勁了,今個早上在許府她是因為不識得路才會被人領着走,可這林府她來了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個小丫鬟帶的路是她根本就沒去過的後院。
「你打算領我去哪兒?」許雲歌停住了腳步,疾言厲色地問道。
小丫鬟沒想到她這麽凶,被嚇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說不清楚話。
許雲歌懶得同她多作糾纏,轉身就要走,卻被那小丫鬟一把拉住衣袖,愣怔間從院子裏出來幾個粗壯婆子,扯着她就往院子裏拽,許雲歌費了好大的勁也沒法掙脫。
那婆子把她帶到了院子裏,兩個年輕的女子正坐在那裏品茗,看上去頗有幾分高雅的意味。
看上去年齡略小的一個顧知軒年紀差不多大,她發出咯咯的笑聲,對着身旁的人說:「表姊,來了。」
另一個人許雲歌是認得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每回見了她都要吹鬍子瞪眼的呂盈盈,她鬆了一口氣,甩開拽着她的婆子,皺着眉道:「你們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兒?」
「沒什麽事兒,就是想見見大哥傾心的女人到底長了副什麽狐媚模樣。」林可悅年紀雖小,嘴上卻不饒人,上下打量着許雲歌,嘴裏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末了下了判定道:「還以為是怎麽個貌若天仙的人物,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不過就是一個鄉野村婦,果然符合大哥的口味。」
許雲歌嗤笑一聲,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對她敵意很大,嘴裏卻稱呼楚翊為大哥,看來應該是他爹妾室所生的女兒,心裏不禁嘆了口氣,哎,妹妹這種生物可真是難搞。
「可悅,同她廢什麽話?」呂盈盈可沒有那麽好的興緻,她心裏恨不得把許雲歌剝皮拆骨,計劃了一個早上,誰知道表哥竟然領着她出去了,還以為這些心思都白費了,沒想到這個賤人居然又來了,真以為林府是她家嗎?
林可悅嬌俏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寒意,但立刻被笑容掩蓋,「表姊說的哪裏話,現如今她在你手裏,想要捏扁搓圓還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若不是大哥把她身邊的那些下人都趕了出去,給她換了些既木訥又笨手笨腳的,她哪裏用得着看呂盈盈的臉色,這個表姊不待見她的出身,還以為她不知道呢。
呂盈盈哪裏管得着她的情緒,對那幾個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婆子立刻會意,上前把許雲歌制住,兩個人拽着她的胳膊,一個人揪住她的頭髮問道:「小姐,您說從哪裏下手?」
這幾個婆子都是呂盈盈從靖州帶來的,對她很是忠心,年歲又大,見過不少骯髒事兒,連這整治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呂盈盈雖然性子驕縱,卻也並非十惡不赦,雖然心裏恨得要死,但這會兒卻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林可悅對她這種情況很是瞧不上眼,摸着下巴出主意,「不如先把這張讓大哥神魂顛倒的臉給划花了,然後再把她這雙會釀酒的手給廢了,要不然就把她這一頭青絲給絞了,送去廟裏當尼姑也不錯。」
許雲歌聽得目瞪口呆,呂盈盈也好不到哪裏去,林可悅小小年紀心思卻如此毒辣,簡直令人髮指,許雲歌在心裏不由得為楚翊嘆了口氣,他真是有夠倒霉,居然攤上這麽一個妹妹,怪不得他一接管林府就把家裏那些姨娘、庶妹還有刁奴全都打發了。
「這、這不好吧?」呂盈盈遲疑着,自己只是想教訓一下這個小賤人,讓她不要纏着表哥,沒想真的把她怎麽樣呀。
許雲歌不知為什麽突然想笑,「我說呂姑娘,你說楚翊要是知道你這麽對我,會怎麽樣呢?」
呂盈盈低着頭不說話,顯然很是糾結,林可悅倒是毫不客氣地給了許雲歌一巴掌,白皙的臉蛋上立時留下明顯的指印。
想不到這姑娘小小年紀,勁兒還大的,許雲歌右臉火辣辣地疼,狠狠地瞪了林可悅一眼,她還沒吃過這樣的虧呢。
林可悅絲毫不怵,居然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你說我怎麽會讓大哥知道呢?」
聽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要殺人滅口嗎?許雲歌不由得一陣後怕,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除了些貪圖小利的,基本上沒遇着什麽壞人,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有這種心思。
不過她也看得出來,眼前這兩個女人根本不是一條心,呂盈盈只是單純地恨她,而這個小姑娘則是想報復楚翊,而這些下人應該是呂家的,不然以這個小姑娘的毒辣心思,怎麽會同呂盈盈合作。
「呂姑娘,那請問你是想殺了你表哥還是想殺了我?」許雲歌佯裝鎮定,笑着問道。
「我、我沒有……」這一頂殺人的大帽子扣下來,呂盈盈有點慌了神,忙吩咐下人把許雲歌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