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生驚夢 001 代嫁
第一卷浮生驚夢001代嫁
身體裏一陣陣的熱浪時快時慢的傳來,模糊中姜曦禾覺得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就像是魚兒擱淺,她想要呼吸,想要水,喉嚨里乾的似乎快要冒煙。
可是回應她的,只有那溫熱柔軟的東西。
她不想要,拼了命的想將那東西頂出去,可是換來的卻是如狂風暴雨般兇狠的懲戒。
她伸手攥緊了身下的被褥,細碎的,猶如貓兒輕哼的聲音夾雜着男子粗重的呼吸聲,不斷地迴響在她的耳邊。
在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她睜了眼。
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上面墜着同心結。
記得以前,父皇曾給她說過,同心結象徵著夫妻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浮沉之中,姜曦禾看向伏在她身上的男子。
眉眼清雋,郎獨艷絕,可以說是世間極好的顏色了。
她本該是歡喜的。
歡喜自己竟然得到了這麼一個如意郎君。
可歡喜的同時,她的內心卻惴惴不安,因為這些,本不是她該得的。
她還記得。
十里紅綢,鋪滿了整座臨安城,從皇宮鋪向了城外,八抬大轎將她從楚朝的臨安抬向了燕朝的京城,然後那紅綢又從京城外一直鋪向了東宮。
滿城都是這般的顏色,刺得她的雙眼好像已經只看見的這般艷麗的顏色。
就這般,她在嗩吶吹打的喜慶聲中,被一頂轎子抬進了東宮,與她同時被送入東宮的還有兩位側妃。
不過比那兩位側妃幸運的是,她是和南暄意叩拜了天地的。
直到最後入了洞房,那個成了她夫君的男子,持了一杯合巹酒,站在她的面前。
喚她:“明澤。”
可她不是明澤。
她是姜曦禾,封號明和。
元和二十年冬。
漫天的大雪,襲卷了全城。
零零落落的將整個臨安,都籠罩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這金碧輝煌的宮牆大院,也被雪花被覆蓋住,天地之間,似乎只餘下一抹明晃晃的白,將往日這深牆大院中的陰鷙全部掩埋。
未央宮燃起了火盆,溫暖的如同陽春三月,似與外面的那個冰雪天地,由着一方白牆,隔絕成了兩方天地。
一群宮女穿梭其間,一樣樣華美的衣飾由着宮女捧着,跪在了一扇山水畫意的屏風之後。
火盆在殿內燒得滋滋作響,可是除了這聲音,卻再無其他。
在屏風后,有着紫檀下卷式的琴案,上面放着的是萬金難求的大聖遺音,琴弦上似乎已經落了些灰塵,霧蒙蒙的,隔着幾步還有一個鏡台,鏡台前撲着一張白狐皮,一個纖細的背影,就這般跪坐在了上面,長發烏黑,順溜着背部散下,羅裙素白,裙擺處綉着大片的山茶花,搖曳生姿。
不一會兒,便有宮女捧了個手爐來:“殿下,你身子弱,還是拿着吧,免得又染了風寒上身。”
姜曦禾依言接過,懶洋洋的抱在了懷中。
光影透過窗欞打進,隱隱約可以瞧見她秀挺的鼻,和蒼白的如同庭院冰雪的肌膚。
“不知殿下今兒想梳一個什麼樣的髮髻?”
“隨意吧,簡單些就好。”姜曦禾開口,緊接着又埋下了頭,冷冷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但對於這些宮人來說,卻也見怪不怪了。
玉歡瞧着自家殿下一臉淡薄的模樣,順勢拿起了妝匣中的一隻四蝶銀步搖花釵對着銅鏡中的可人兒比了比,這才插進了髮髻中:“殿下可真美,無怪陛下和娘娘都疼殿下護着跟自個眼珠子似的。”
姜曦禾聽見這般恭維的話,只是笑了笑,爾後點點自己眉心:“貼個花鈿吧,皇兄說我貼花鈿的模樣最是好看。”
玉歡手腳靈活,很快就在姜曦禾的眉間貼上了花鈿,襯的她的眉眼,更是流光溢彩,宛若有一汪甘泉涌動。
姜曦禾用手支着頭,笑盈盈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走吧,我們去給父皇請安。”
玉歡將人兒扶了起來:“殿下您的身子弱,外頭風雪這般大,您要仔細着自個身子。”
“無事,父皇不是恩准我在宮中可以乘步輦嘛,有什麼打緊的。”姜曦禾不甚在意的說道。
的確,姜曦禾乃楚朝的嫡長公主,深受其父寵愛,幾乎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更遑論,她的兄長還是楚朝的儲君,這般身份地位下,出行乘一架步輦也是當得的。
玉歡扶着姜曦禾像殿外走出,可是才剛到門口,緊掩着的大門,就被一個小太監給撞開了。
風雪倏然就涌了進來,吹散了一室的春意。
姜曦一下子就被冷的打了顫,手又開始涼了起來。
玉歡心疼自個的主子,如今見了更是張口便是一頓訓斥,姜曦禾有些不悅的擰了擰眉,打斷了玉歡的話:“這般急切是有什麼事嗎?”
“殿下不好了,小殿下逃走了!”小太監將頭狠狠地磕下,額間都磕出了血印子。
“逃了?是什麼意思?”姜曦禾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監,語氣有些急切。
“小殿下與太傅家的三公子私定了終身,現下已經離開臨安城。”小太監哭着說道,“小殿下她逃婚了!”
玉歡驚愕的睜大了眼:“殿下,如今燕楚剛剛止戰,願以和親的方式,平息兩朝戰火,如今小殿下逃婚了,可如何是好!”
“父皇母后可知道?”
“不知,已經被太子爺隱瞞下來了。”
聽至此,姜曦禾半斂了眸:“逃便逃了吧,淺淺性子急又愛鬧,本就不適合困在一個地方,當一隻金絲雀的。”
“可是……”玉歡急急忙忙的還想開口,卻被姜曦禾給瞪了回去:“楚朝,也不止淺淺一個公主。”
玉歡打小就伺候着姜曦禾,如何會不知道姜曦禾心中的想法,她不由得拉着姜曦禾的裙擺跪了下來:“殿下,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您的身子不好,去楚朝簡直就是在糟踐自己啊!”
“殿下我們也逃吧!”
“玉歡。”姜曦禾沒有如往常一般,將她扶起來,而是將自己的衣裙從她的手中慢慢的扯了出來,“我是楚朝的嫡長公主,按道理和親本就該是我去的。”
“可是婚書已經遞了,沒辦法更改了!”
“她們沒有見過淺淺的模樣,就算是李代桃僵,那又如何?”
姜曦禾看着這滿庭的落雪,胸有成竹的一笑。
天亮了。
這是將是她在楚皇宮的最後一刻。
姜曦禾坐在姜卿淺的宮中,任由嬤嬤將鳳冠一點一點的戴上,她看着銅鏡中大紅花嫁的人兒,竟然覺得陌生的緊。
不知何時她的皇兄姜淮晉走到了她的身後,伸手去過嬤嬤手中的喜帕,親手為她將蓋上:“曦禾,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沒有人會怪你。”
“皇兄,我若不去,你覺得這皇宮中還有誰能頂替淺淺,我與淺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也是雙生子,別說燕朝沒人識得,就算是在大楚,我與淺淺一同出去,也沒人認得我與淺淺,到底誰是誰的。”姜曦禾的視線已經被一片紅色給遮了一個嚴嚴實實,只能勉強的分辨請眼前幾寸之地,“何況就算是日後漏了陷,也不至於讓燕朝找到話柄。”
“我是楚朝的嫡長公主,身份比淺淺要更尊貴,只有我嫁過去才不會讓楚朝平白落了他人口舌。”姜曦禾淡淡的說道,“只要你瞞好父皇母后就行。”
“父皇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那也總比如今知道的好,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就算父皇想反悔也無濟於事。”姜曦禾說道,“只是要辛苦皇兄,將淺淺找到。”
姜淮晉頷首:“那丫頭鬼靈精一個,吃不了什麼虧的。”
“世道險惡,皇兄還是莫要高看了淺淺。”姜曦禾剛說完,外面便傳來了禮部尚書的聲音:“吉時到,請明澤公主移步金鑾殿,拜別帝后。”
姜淮晉塞了一塊玉佩到了姜曦禾的手中:“這是哥哥在燕朝安插的一些人,你好好的照顧自己。”
姜曦禾扶着妝枱慢慢的站了起來:“多謝皇兄。”
很快就出了宮門。
姜曦禾扶着玉清的手,站在玉輦前,不由得回首看去。
這巍巍宮牆,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她以為她的這輩子,都會在這裏度過。
可誰知,轉眼間便已是相隔天涯。
姜曦禾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在玉清的攙扶下,頭也不回的登上了玉輦,身影雖然纖弱,卻挺得筆直,宛若青竹般。
帶着凜冽的錚錚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