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屍山血海

車隊停在防禦牆下方，朱俞跟在朱正德身後，目光看向遠處，高大的防禦牆一直延伸到天邊，看不到盡頭。

“黎水城能夠安然存在，百萬民眾能夠安居樂業，其根本就在這裏！”

朱正德臉上散發著異樣的光彩，兩人在眾多軍士的護衛下走進防禦牆下方的一個移動平台，以防禦牆的高度，大型移動平台應該是快速運兵的最佳途徑，朱俞注意到，像這樣的平台，防禦牆下，每隔百米就有一個。

平台上升速度極快，但卻沒有出現任何顛簸感，僅僅過了數十秒，就已經上升到防禦牆頂端。

入目的是寬闊的過道，可容納十人並排行進，過道前方是厚重的防禦工事，無數手持槍械背後背着狹長長刀的披甲軍士分佈在過道四周。

此刻，三名身披暗紅皮甲的中年軍士正等候在移動平台出口，看到從平台走出來的朱正德一行立刻迎了上來。

“17號防禦使劉忠高見過大人！”三人中，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紅臉膛漢子率先開口，其身後的兩名中年男子臉上堆着笑意，想要向朱正德問好卻又顯得有些拘謹，只是木偶般的垂頭站在後方。

“沒什麼事……只是例行巡查！”朱正德朝着三人點了點頭。

“是！請大人隨屬下到指揮室！”

朱正德回過頭，注視着朱俞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麼，正好對上其波瀾不驚的目光，本已到嘴邊的詢問生生咽了回去。

“走吧！”朱正德開口。

指揮室位於防禦牆中段，略高於外側的防禦工事，前方豎立着厚厚的防彈玻璃，站在裏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一切情形。

“三少爺，請！”

朱正德進來后便徑直走到了邊緣的觀望台上，雙手撐着木質扶手，向下方看去，一直跟在其身後的劉忠高此刻則退後了一步，將自己的觀望位置讓了出來，對站在後面的朱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能夠入主一段防禦牆，掌控數萬軍士，其早已精通各種人情世故，察言觀色更是達到了一種極高的地步，此刻自然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前面那位可是整個黎水城的最高長官，從他接管17號防禦牆開始到現在，三年時間，對方來這裏的次數也不過兩次，而且每次都是看上一眼就匆忙離開。

這樣的大人物，今天卻帶着子嗣來此，擺明了是要藉此地培養子嗣啊。像他這樣的防禦使，黎水城還有十九個，哪個不想再上一步，可身為防禦使，使命就是坐鎮所屬防禦牆，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真正的大人物，能過溜須拍馬的機會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但現在不同了，劉忠高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上了，這可是送上門的大好前程，只要伺候好眼前這位，何愁不能擺脫這該死的地方。

“謝謝！”

朱俞禮貌笑道，也不客氣，向前了一步，站在朱正德旁邊，透過防彈玻璃向下看去，對方這樣做，自然有其目的，至於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則不在朱俞的考慮範圍內，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利用朱府的勢力，強化自身實力。

而此刻，朱俞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防禦牆外的情景所吸引，首先入目的就是防禦牆下方由數千披甲軍士組成的戰陣，每個人都舉着雪白的長刀，而戰陣前方，無數屍體堆積在地面，有披甲軍士的，也有一些未知的大型野獸的，但更多的卻是披甲軍士，暗紅色的屍體如同地毯般一直延伸到遠處無盡的幽暗森林中。

“這……”朱俞皺着眉頭，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他前世雖然也經歷過不少戰鬥，各種血腥場面不是沒有見過，但和眼前所見相比，之前那些就好似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真正的屍山血海，入目所及，根本看不到原本的地面，只要是空蕩的地方，就有屍體覆蓋，無數屍體泡在黑色的血水之中，仿若人間地獄。

“怕了嗎？”旁邊，朱正德似乎察覺到朱俞的異狀，低聲問道。

“沒有！”朱俞搖頭，要說怕，還真沒有，只是源自內心的震撼，作為一個成長在現代和諧社會的人，猛然見到橫屍遍野的場面，不適應是難免的。

“三少爺實屬人中龍鳳！”後面有讚歎聲傳來。

劉忠高滿臉通紅，似乎極為激動。

“屬下坐鎮此地多年，那些初來的軍士，見到這樣的場面哪個不是吐的昏天暗地，甚至生生嚇暈的也有不少，但像三少爺這樣淡然處之的，我劉忠高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大人有如此麟子，乃朱家之幸！黎水之幸！”

朱俞感覺自己耳朵有些發燒，雖然知道後面那位是在有意奉承，但依舊讓他有些無地自容，倒是旁邊的朱正德滿臉笑意，似乎很受用這番話。

“在這裏的，都是黎水城真正的鐵血男兒，很多人認為，是外面這道百米巨牆給了他們生的希望，但事實卻是……我黎水城無數熱血男兒用血肉阻擋着這無盡妖獸！這才有了後方的安定生活！”

“大人！”

後方，包括劉忠高在內，十幾名披甲軍士頓時紅了眼眶，哽咽不語，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們在這裏默默付出，甚至直至戰死，也不過是成為花名冊上一個被鉤去的名字，今天卻能得到黎水城最高長官的肯定，自然忍不住內心激蕩，以至於長期壓抑的情感瞬間爆發。

“為什麼不用槍械之類的熱武器阻敵，卻要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進行戰鬥？”

朱俞突然開口，打亂了指揮室內悲涼的氣氛，他記得自己上來時曾見到防禦牆外有不少移動炮台，甚至還有類似激光炮組的存在，而且每名軍士都有槍械在身，按理說，根本沒有理由派人下去和妖獸肉搏。

“三少爺體恤我等，卻是有所不知！”開口的是站在後面的劉忠高。

“熱武器確實可以輕易對C級獸潮造成重創，但貿然使用熱武器，接下來出現的就會是更強的妖獸潮，到最後，甚至連妖王級別的存在也有可能被引出來，那可是能抵抗核武攻擊的存在，一旦出現，整個黎水城將瞬間被其踏平……更何況，只要出現三尊以上的妖將級，黎水城就會接近覆滅的邊緣！”

“黑暗紀元243年，大秦安全區漢中行署下屬巨力城遭遇A級獸潮，12、13、16號防禦牆損毀嚴重，在請示行署機關后被授權使用所部署的熱武器還擊，上百座火炮陣地共發射一萬三千零八十枚包括殺傷彈、穿甲彈、燃燒彈、在內的各型炮彈，造成巨力城西北方向近十萬妖獸潮團滅，此次獸潮被成功擊退，據統計，死在炮火中的妖兵級妖獸數以萬記，妖將級305頭，其中三階妖將就有20頭。

戰鬥結束后，整個大秦安全區為之震動，安全區最高長官甚至當場下發了嘉獎令，然而當天晚上，三尊妖王悄然降臨漢中行署，一夜之間屠殺十五城，包括漢中行署機關所在的漢中大區也未能倖免，那一夜過後，整個漢中行署直接從大秦安全區除名，五百多萬人類被屠殺殆盡，一萬五千八百平方公里土地被妖獸潮佔據。

更有妖神級存在震怒，數道驚天神念直逼大秦安全區首府西京大區，最後還是坐鎮西京大區的那位戰神級人物出面盤旋，這才避免了生靈塗炭，從此之後，熱武器使用被嚴格規範，不論何種情況，大型熱武器使用必須層層上報，最終由大秦安全區作戰值班室審核，並下發准許使用大型熱武器命令，才能按照規定彈藥量進行還擊。

“如此一來，消息報上去經過層層分析，等到最終命令下來，戰鬥或許早就結束了！”朱俞沉聲道，前世作為特戰隊員，他很清楚戰機稍縱即逝，這樣規定，說白了就是嚴禁使用大型熱武器。

“但也不能說制定這個規定的高層都是傻子，畢竟隨意使用大型熱武器的後果太過嚴重，不是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城鎮能夠承受的！”

想到這朱俞只覺得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壓着，突然連喘氣都有些困難，他本以為戰神級便是這個世界的終極力量，可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坐鎮西京大區的那位，不仍是向妖獸妥協了嗎，還被迫制定下如此屈辱的規定。

一隻手掌突然搭在朱俞肩膀，他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了朱正德慈愛的目光。

“不要想的太多，有些事情……不該你們這個層次來擔憂，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成為一名強者！一切都有為父替你擔著！”

“父親！”

一種莫名的情緒自朱俞心底湧上來，胸口的壓迫感頓時輕鬆了不少，夾雜着血腥味的新鮮空氣自鼻翼吸入，進入肺中，讓他心中原本動搖的意志瞬間變得堅定。

這一刻，眼前這個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似乎不再只是這具身體的父親，而是逐漸被朱俞的本心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