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夢者.1E
一個人的生活總是很枯燥單調的,連一點夜生活都沒有,何況我又是一個不善交際的人。
弓弦只是個特例,不是什麼人都能夠接受的。
每天走走逛逛,沒錢了就去畫畫,在一個地方待一段時間就換一個地方。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重複太多遍了,好在每次為人類畫像的時候,總能平靜下來。
許多人一生,或許沒有我這麼多彩,更加平淡,每人知道生的意義,只是為了生活而已,無法理解參透的事,那就自然下去吧。
剛給一個家庭畫完全家相,收拾完東西往賓館走,我原本就在一個廣場上畫,回去的路上要經過一個步行街,今天周末,現在又是下午茶時間,步行街上人很多,特別是女生居多,幾個閨蜜,有說有笑的。
因為手裏還拿着幾幅畫,我只好一路避讓。一路上有人看着我手裏拿的話,出於好奇也會問一下,有時候還會接到幾個預約的單,不過之後去不去就看我心情了,因為他們早就不記得了,所以願不願意去,看我自己罷了。
記了幾個電話和地址后,繼續往賓館走,因為中午生意太好,沒時間吃飯,趕着回去吃點東西,這廣場上的東西又貴而且不太合我胃口。
步行街上多是賣衣服的小店,櫥窗里各種人形模特的伏首弄姿,不過我一直都覺得這樣的展示太過虛假了,畢竟不是每個顧客都有這麼好的身材不是?衝著這衣服去買,不就是因為受了感官上的刺激才會錯誤的認為自己也合穿嘛。
感嘆一下人的智慧和人的愚蠢,我繼續穿梭在人群里。
不過少見的,步行街竟也有賣家電的門店。
櫥窗里各種大小的電視屏幕,還有所謂的曲面屏,畫面是統一的展示畫面,看着應該是某極地空中的極光現象,雖然變幻的顏色並不多,但看上去依舊那麼的夢幻,那麼的神奇。
櫥窗前,有個小傢伙拉着媽媽的手,站在櫥窗前,看的出神。
“媽媽,這光好好看呀。”
“是呀,這就是極光,只有在極地才會有的哦。”
“我們這裏看不到嗎?”
“不可以的哦。”
“啊~我以後要去看真正的極光”
小傢伙多少是有點失望的,但不一會又沉浸在那還在不斷變幻的極光里。
我看小傢伙還沒有離去的意思,媽媽在一旁寵溺的看着,也不催。於是我也站在一旁,取了一張普通畫紙,看着屏幕里的極光,畫了一副彩色的極光圖,趕在他們離開前,我把那畫送給了小傢伙,媽媽雖然一開始很驚訝,但也沒多問,得知我不收費后,連聲謝謝,然後帶着小傢伙離開了。
“媽媽,這樣我就能每天看到極光了。”
“是啊,快謝謝哥哥。”
“謝謝哥哥,哥哥再見。”
沒有繼續停留,感覺自己快餓暈了,三步並兩步,趕緊回到賓館,開了幾袋零食,充充饑,然後去沖了個涼。雖然還有點餓,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舒服多了。躺在床上,繼續吃着零食,再開一罐八寶粥,簡直是人間美味。
我這吃飽了就容易犯困,把零食擱桌子上,被子一扯,就睡過去了。
“哇,好好看啊。”
“對啊,這是什麼光啊?是誰弄得高科技特效嗎?”
“肯定又是哪個富家工資弄的浪漫求婚儀式吧。”
“這麼浪漫的嗎,好漂亮啊。”
隱約中我聽見樓下有很多人的議論聲,我記得睡前電視都調得很小聲,而且我也從來沒被電視吵醒過,迷糊中摸到手機,屏幕亮得睜不開眼,已經晚上十二點了,房間除了電視機還亮着,基本都是黑乎乎一片。我扭頭看向窗外,透過窗帘是五彩變幻的光。賓館這附近沒有大的霓虹燈招牌啊,大的LED顯示屏也沒有啊,哪來這麼亮的光。
我揉揉眼睛,穿上拖鞋,走到窗前拉開窗帘。
嚯,差點沒亮瞎我眼睛,漸漸緩和過來,發現外面原本黑漆漆的天空,出現了極光現象。
光,像水一樣,不斷地流動,顏色變得時深時淺,漣漪開去,顏色又變幻了一個。
流動着,變幻着,夢幻,詭異。
這不是應該只出現在極地的極光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而且,這顏色,似曾相識。
我再揉揉眼睛,突然想起,這不就是我白天給那個小傢伙畫上的極光嘛!看來又是某個無厘在作怪,我可不認為有誰這麼有情調肯花這麼大手筆來製造這曇花一現的極光。
因為沒一會兒,這極光就消失了,天空又恢復原來的一片漆黑,只有點點星光。
看來得要先找到今天遇見的那對母子,明天再去步行街碰碰運氣吧。還在迷糊中,此時極光現象消失了,我拉上窗帘倒在床上繼續睡去。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來,坐起身,頭腦一片空白,半夜被吵醒,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
搖搖腦袋,拍拍腦袋,努力地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哦,要去步行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着那對母子,那個無厘應該就在他們身邊,雖然我還不知道這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無厘。
洗把臉,清醒下,帶上了畫筆和畫紙,哦,差點忘了眼鏡。
今天是周末的最後一天,依舊人群洶湧。昨天碰到他們是下午的事,今天上午我就在這等着,會不會來的太早了。不過沒事,找了家咖啡店,處在步行街的正中心,一個十字路口處,坐在外面喝咖啡,能看到步行街的全貌,凡是要走過步行街的,必然要經過這裏。
逛的人居多,少有人來喝咖啡,吃點心,畢竟現在還早,中午飯都還沒到點。品着咖啡,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如畫畫這人群的風景吧。
不再捕捉行人的神情,只留住他們的形態,有的匆忙,有的悠閑,有的迷茫,有的專註。
人群里,可以看的東西也有很多,當然,你要感興趣。
一對母子經過,瞟了兩眼正要下筆畫時,突然反應過來,他們正是我要找的人,東西也不收拾了,直接都拽在手上,向他們離去的方向追去。
人太多,好在他們走得不急,在一家玩具店的櫥窗前找到了他們,看來他們就是來逛街的。
我混在人群里,來到他們的身邊,裝作路人一般看着櫥窗里的玩具。
“媽媽,我想要這個玩具。”
“好,我們先回去吃飯吧。”
小傢伙被母親拉着離開,十分不舍。
我緊跟他們,好在人多,他們並沒有留意到後面有人尾隨。跟着他們上了一輛公交,車上倒是人不多,我就坐在他們身後,可以隨時留意到他們下車動向。
一路上母子沒有太多的對話,小傢伙枕着母親的大腿睡著了,母親一臉寵溺地看着小傢伙,右手輕輕地拍着小傢伙。
車開的很平穩,但是發動機特有的震動,久了着實讓人有點犯困。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早已沒有高樓大廈,只有一些平民樓,更多的是一些村屋。
我的頭靠在車窗上,搖搖晃晃地,眼皮子打架實在厲害,看了一眼那對母子,母親也靠着睡著了。
就睡一會,一到站就看看他們,就一會。
“砰!”
啊!疼!
我揉揉額頭,從夢中疼醒,驚覺好像睡了很久,趕緊側身望向前面的人,幸運的是,母子還在,只是換了個靠姿。
如果不是現在外面太陽還高掛,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又睡到晚上了。我看看時間,驚了個呆,這車都坐了一個半小時了。這時剛好報站,我看向車上的站牌對去,這是倒數第二個站,再坐一個站就要到總站了。
他們家是有多遠啊。
最後一段路十分的不平坦,坑坑窪窪的,公交車開的慢,晃來晃去的,把車上的人都晃醒了。
車外是歷經了半個世紀的城中村,殘破。
果然,在最後一個站,母子下了車。我緊隨其後。孩子沒怎麼醒,還在犯迷糊,母親就把孩子背着,我跟着來到一間平民房裏,雖然有兩層樓高,但是他們住在一樓。這樓,看起來簡直一危樓,只有兩層高,卻也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外面看上去沒有啥問題,也沒有感應到這周圍有無厘的存在,難道是我想錯了?
我決定在這再等等,或許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母子倆一切都很正常,吃過晚飯,母親拿着幾本幼兒圖書,應該是在教小傢伙認字啥的。許久都不見異常,一度懷疑我是不是考慮錯了方向。
“媽媽,中午我要的玩具呢?”
小傢伙看到書中五顏六色的玩具,突然想起中午母親許諾的玩具。母親面色凝重,原本皺着的眉頭沒多久就散開了,彷彿下定決心一樣。
“行,媽媽這就去。”
母親起身,走進房間去,留下小傢伙一個人在廳里,房間的窗戶朝向另一邊,之前看過,是拉上了窗帘的,看不見裏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道那位母親進了房間在幹嘛,正思考着,只見小傢伙的面前,開始發著亮光,一個東西漸漸出現,小傢伙倒也不驚訝,像是習以為常了。
見到那東西,小傢伙很是高興,一把抱住,我仔細一看,正是上午他看上的那個玩具,我戴上眼鏡。
開眼。
感應到母親的房間有無厘的氣息。
我上前敲門,小傢伙正玩得開心,一點防備也沒有就給我開了門。
我進去后直接奔向那房間,敲了門,沒有反應,好在門沒有鎖,打擾了。我扭開門進去,母親正躺在床上,頭上戴着眼罩,那眼罩微微泛着藍光。
我打開燈,眼罩上的藍光消失,我輕輕地脫下母親的眼罩,母親還沒醒來,我示意小傢伙不要打擾他母親,他很乖地在一旁繼續玩玩具。
許久,母親醒來,看見我這個陌生人在她的房間,差點叫出了聲。
略微解釋了下,畢竟,她知道眼罩的事。
“這個眼罩,我要收回去了,它可不是好東西。”
“可孩子需要它。”
“你知道它是什麼嗎?”
“不知道,它是我在家裏的一個角落裏找到的,原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的睡覺眼罩,可......”
“可沒想到它能夠投影你的夢境,讓它變成現實。”
“是的。我想用它來補償孩子一點。”
“它是無厘,你可以理解為跟妖怪差不多的一種東西,它的名字叫投夢者,正如你所說,它能夠投影你的夢境,成為現實,當然只是好的夢。但是,它還有個名字,叫偷夢者。我想你應該察覺到了吧,最近你應該越來越難做到好夢了吧。”
母親一臉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它在投影你好夢的同時,也在偷取你的好夢,當它偷取夠了的時候,它就會離去,而你,這輩子就只會做噩夢了。”
“雖然你並沒有用這能力去謀取錢財,但終究是不勞而獲,用自己雙手去創造的,我想孩子會更喜歡。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它畢竟不屬於這個世界。”
看得出,這位母親還是有底線的,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日子過得清貧,但也沒有過分的使用這無厘的能力,僅僅是滿足一下孩子想要的。
母親沒有多說,抱着孩子沉默起來了。
“打擾了,這個眼罩我就拿走了。”
我默默地退出房間,離開了他們。
手裏的投夢者睜開一雙小小的眼睛,偷偷地看着我。
“你該回到你的世界。”
“是,要不要把夢還給她呀?”
投夢者小聲地嘀咕着。
“不用了,好在你還沒吃她太多的夢,影響不大。”
“可是~可是,以後我吃什麼呀,那邊的夢一點都不好吃,又要餓肚子了。”
“那就吃我的吧,時不時可以給你吃一點。”
“真的嗎?好耶,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