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升.2E
果然銷售這張嘴神無敵，多少被她說得有點心動了，一個人，89方的應該就夠了，兩個人剛剛好。
如果是兩個人，也許我就不想飄了。
可惜...
天色已晚，我也不想繼續浪費銷售姐姐的時間了。勉強地留下了聯繫方式后，便離去了。
往大門走去的時候，看見有幾名客戶似乎跟銷售吵了起來，一旁空閑的銷售也跟了過去，吵的很大聲，無非是為了價格的事。
“明明都說好了，明天就交首付，你們今天就這麼漲價，我們真的很無力啊，你們賺的是我們的血汗錢啊！”
“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是公司規定，我們也做不了主。而且你們要想想，現在買一套就是賺一套，買了馬上又會漲一波的。”
坐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有點滄桑，緊挨着坐着兩位年輕人，看樣子應該是父親想給兩位後輩買套婚房，不大，就89方的戶型。
“算了吧，爸，太貴了，光是首付你兩位老人家就吃不消了，房子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吧。”
“解決個屁，你們現在年輕人剛出來，能賺幾個錢，你們自己算算以你們現在的收入，何年有錢首付，你無所謂，可人家嘉欣憑什麼跟着你到處飄。趁着老爸還有能力給個首付，這房子必須買，漲價也得買。”
隨後聽到那父親嘆息一聲，看着兩位孩子，無盡的無奈。
人生在世，多少無奈。
我悠悠離去。沒有牽挂，便不會留戀，果然我還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回到房間，遠遠看着那塊樓盤的工地，點點燈光，隱隱看到一些工人還在裏面穿梭着。多少建樓的人，住不起自己建的樓。
我拉上窗帘，抱着玖茗，躺在床上看着電視，一些比較聽話的無厘我也讓它們出來，在屋子裏活動活動。
我無聊地翻着台，玖茗早就睡過去了，搓着它頭頂上的那撮毛，搓着搓着...
醒來的時候已是九點，玖茗不知從何時起真的猶如一隻貓一樣，每天起來會舔遍自己全身，幾個小時...
我到廁所去洗漱，習慣拿着牙刷滿屋子跑。我刷着牙，站在窗邊看着外面。
依舊最顯眼的是那座銷售中心的大樓，不高，但就是明顯。正欣賞着這建築藝術時，看到樓頂有個黑影，應該是個人，或許是工作人員吧，我看他在樓頂上走來走去，一下子站在邊沿望望外邊，一下子又到處亂晃。
正打算忽略他時，他站在樓頂邊緣，毫無徵兆地縱身一躍，輕微的一聲悶撞聲，然後是一片尖叫！
我都傻掉了，牙刷掉地上我才回過神來。我趕緊把泡沫漱掉，換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警方還沒來，救護車也還沒到，圍觀群眾倒是已經圍的水泄不通。我勉強擠了進去，一位婦人撲倒在那躺在血泊中的屍體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銷售中心的一些銷售小姐聞聲出來，那婦人見了那些銷售，強忍着傷心，破口大罵。
“我老公的死就是因為你們，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我們只是要買房，只是...買一套房子啊。”
婦人已經痛苦失聲，不再多說什麼，趴在丈夫身上，抽泣着。
“可憐了，又是一個被房價逼死的人。”
“最近太多了，這房價不降也就算了，還一直往上升，再升上去，怕是要分階級做人了。”
“這政府也不出來管管，唉。”
“管，管有什麼用，有錢的不愁買不起，買不到。沒錢的，政府能把房價實質地降下去嗎？”
圍觀的人議論着，看來這種事，多了。
原先圍觀的銷售們，也就當個熱鬧看，看完便一臉不屑地進了銷售中心。
人心，才最是冷漠。
沒多久警車、救護車都來了。很快便清理了現場，圍觀人群也被疏散了，銷售中心也被叫關門了，事發地，相關負責人總是要走個流程的。
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望向銷售中心的樓頂，有個黑影在上面，貌似正望着我。
我繞着銷售中心找了一圈，實在沒找到有地方能夠進去了。沒辦法，只好回到正門口，朝着上面喊道。
“上不去了，你下來唄。”
它也如那男子一般，縱身一躍，跳了下來。正常來說，不摔的粉身碎骨，也得地上砸個坑，可誰叫它是個無厘呢。
我跟它並坐在銷售中心正對門的馬路邊上。
這無厘四四方方的，像個盒子，其實就是個樓房的模型。略為驚悚的是它的眼睛不知道會從哪扇窗戶打開。
“別再升了，你也看到了，人們招架不住了。”
......
它沒說話，所有的窗戶都是閉着的。
“有錢人終究不是多數，多少人奮鬥一輩子，就為了套房子。你拴住太多人了，再漲下去，怕是社會要動蕩了。”
......
它依舊沉默不言。
“回去吧，這裏不是你玩的地方。”
從我作畫開始，直至它化成點點星光，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它消失進了畫冊，空中留下它難得的一句話。
“我從兩年前便是1米5，不再有長過了。”
我似乎又說錯了什麼。
之後我再找它的時候，它都沒有理過我，門一直都是鎖着的。
當天晚上，跟弓弦聊天的時候，說起這個無厘。他很好奇為什麼那無厘會丟下這麼一句話。
“這無厘名為‘樓升’，出生一直不祥，只知道它的身高可以控制你們所說的樓價。它說它1米5，應該就是1.5萬。”
“可它不是說它已經兩年沒再長高了嗎？”
“問題就在這，如果按它的說法，樓價理應是不變才對。所以現在的狀況，恐怕......”
“恐怕什麼？”
“你知道惡性循環嗎？當一個循環構成后，最開始促進循環的那個因素，已經被人忽視了。”
“你的意思是，樓升就是最開始的那個因素，之後......”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