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天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慕蓮和馬修在簡單的早餐過後，一同到了美術館準備今天的工作，為了要向馬修多請教一些事情，慕蓮還特地和單位上的同事換班，以方便和馬修在同一個地方工作。

對於慕蓮所做的一切，館長完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從她知道慕蓮和卡迪羅家族的人有關係后，對她的態度自然不同。

“我昨天不是解釋過了嗎？怎麼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早上不到十點，美術館空空的沒什麼人參觀，馬修來到慕蓮身後想逗她開心。

“我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歡我哪一點，我長得不夠漂亮，我甚至不是一個貴族。”她開始哀聲嘆氣。

“小妮子。”馬修一嘆，將她扯到了一面大鏡子前。

他站在慕蓮身後，伸出自己的雙手托起她的臉，要她正視鏡子中的自己。

“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漆黑又迷人，尤其是你對某樣事情着迷的時候，它們會發出像寶石一樣燦爛的光芒。你的五官或許不夠資格去選美，但是它們搭配在一起就是獨一無二的你，還有你的微笑，會讓所有人感到溫暖，這就是你，是我認識了多年的好朋友，一個迷人的女人。”

馬修的友情讓她感動不已，慕蓮忍不住回過身擁抱他，以表示感謝之意。

“你對自己這麼沒把握？要不要我教你幾招誘惑他的方法？”馬修淘氣地眨眨眼，將她一把抱起放在一個仿造的爐台上。

此時，她離地面至少有一段距離，連跳下來都需要一點勇氣。

“馬修！不要鬧了，到時候館長看到了，我們都要走路的。”她急忙道，伸出手要馬修抱她下來，他卻笑着退開了一大步。

“現在你就像是童話故事中那個被困在高塔的長發公主，不過這一次你的王子不知道會不會來救你。”

馬修笑着看她無助的表情，認識她這麼久，他知道她有一點懼高症。

“慕蓮！”

另一端傳出熟悉的男音，不一會兒一個俊雅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們身後，正是黑髮藍眼的凱伊·卡迪羅。他看了馬修一眼，一道眉疑惑地上揚。

“所以王子真的出現了。”馬修咧嘴一笑，繼而對慕蓮戲謔道：“祝你幸福，我將這裏留給你們兩個人了。”

馬修瀟洒地擺擺手，吹着口哨大步離去，整個油畫廳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慕蓮坐在爐台上，看着一臉莫測高深的凱伊。

“你不下來？”凱伊一步步向前，最後停在她兩步外的距離，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藍眸卻是飽含怒意。

“你找我有事？”慕蓮左看右看，還是不想冒險跳下去，再說凱伊看起來一臉的不開心，現在她坐在這難得有居高臨下的感覺，所以她也不急着下來了。

“他是誰？”凱伊一步向前，語氣冷淡。

“一個朋友，也是我的同事。”慕蓮發現他的語氣透著酸意，眼眸也閃著怒火，這是不是表示他有一點點的在乎她？

“你忽然跑回法國，不是為了他？”凱伊又踏前一步，他其實不想用這種吃醋的語氣和她說話，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當他一覺醒來，想要見她的時候，才發現整個屋子的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去了，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盤問所有屋內的人，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第二天清晨，司機來上班，才說出她已經回法國來了。

“慕蓮小姐似乎有急事，所以我就帶她回法國了，她沒有告訴少爺您嗎？”無辜的司機不解地撥著頭，還不知道自己差一點丟了差事。

於是他立刻坐上專屬直升機來到法國，瘋狂地想見她，想確定她平安無事；凱伊這個時候已經確定了她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或許早在那一場國際象棋比賽的時候，他就被她臉上純真的笑容所吸引，也或許她是唯一一個敢對他口出不遜之人，當慕蓮義正辭嚴地教訓他的時候，他知道她並不是為了要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是她真的覺得這樣不好。還有那一晚他摟着她，教她跳華爾滋，他記得她在自己懷中的美妙滋味，也或許是那一晚他就決定要將慕蓮留在自己的身邊。

於是他半是撒謊地騙她成為自己的未婚妻，為了自己還不確定的心動，他硬是將她留了下來。在南非的時候，他更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專心工作，心裏想的、腦海掛記的全是他們分手前的熱吻，她細小的呻吟總是會不期然地出現，攪亂他所有的思緒，他匆匆將會議結束趕回來，決定用婚姻將她綁在自己身邊。否則再這樣繼續下去，他會完全失去了在工作上做決策的能力。

“我回來法國當然不是為了馬修。”慕蓮好笑地開口，並成功地將凱伊自沈思中喚回，他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專註極了。

“你忽然不告而別，讓所有的人找了你一個晚上，不要告訴我你是要趕回來這裏，換上這身制服上班。”他揚眉，藍眸被風暴染得更深了。“我花了一個晚上找你，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對不起，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她垂下頭，充滿歉意地開口。

凱伊向前移動，雙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了下來，輕輕放在地面隨即用雙手將她鎖在自己懷中，下巴抵着她的頭，微微嘆息道：“昨天是我太衝動了，我應該想到你還沒有準備好。讓你受驚嚇了是我不好。”他反覆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推敲出這個結論──一定是自己的舉動嚇壞了她，慕蓮才會落荒而逃。

“你一定覺得我在玩弄你，明明承諾過只是要你暫時當我的未婚妻，卻老是對你做出一些親昵的動作，其實，被你認為是在占你的便宜也無可厚非，但是我現在想說的是，我已經想清楚了，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在三個月後就結束，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我希望能夠繼續下去……”

凱伊說話的時候將她緊緊地壓在胸口，一來是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緊張，二來是怕自己看到她眼中的拒絕。

慕蓮被他摟在懷中，耳邊聽着他一波強過一波的心跳，還有他誠懇的告白，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踏在雲端上，渾身輕飄飄的，卻又讓她渾身發燙、盈滿感動，只能更用力地摟緊他，好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慕蓮……”他順了一下呼吸，覺得自己變回了情竇初開的少年，而她口中的承諾將是決定自己快樂與否的鑰匙。

慕蓮自他懷中抬頭，黑眸閃著喜悅的神采，輕輕地墊高自己的腳，主動印上紅唇。

這是凱伊一直在等待的回應，他嘴角微揚，接受了她生平第一次的主動獻吻。

“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讓我和爺爺說清楚，我要娶你，將你一輩子綁在我的身邊，天知道為了你，我已經很久沒辦法好好專心工作了。”凱伊抵着她的頭，滿足地呼了一口氣，他還是趕快將這個擾亂人心的小女人綁在身邊，免得自己一天到晚擔心受怕。

慕蓮點點頭，柔順地偎在他的懷中，動也不想動，只覺得依戀在他懷中是再幸福不過的事。

得到了慕蓮的回應，凱伊牽着她往外走，決定一回到摩納哥就要向爺爺提出他想要娶慕蓮的心意。

在回程之中，慕蓮害羞安靜地靠在他的懷中，讓他情不自禁地頻頻低下頭偷香，向她索取更多熱情的吻。一段四小時的路程，就在濃情蜜意中度過了。

※※※

回到摩納哥的宅邸，凱伊一進門就看見老公爵坐在大廳，他的臉上有着不同以往的嚴厲和憤怒。

凱伊剛踏前一步，就聽到老公爵飽含怒氣的開口道：“現在就將這個女人趕出去！”

“爺爺？！”凱伊一愣，直覺地將慕蓮擁進懷中。

“要不是凱薩琳的調查報告，我到現在還被她瞞在鼓裏，她根本是假冒的，而且她其實並不會下國際象棋，我們都被她騙了，凱伊，現在就將她趕出去，我們卡迪羅家不會接受這樣的騙子。”

凱伊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而他懷中的慕蓮也是一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爺爺明明就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他也說過不在意不是嗎？

“我不可能將她趕走，爺爺，我愛她。而且我會娶她。”凱伊咬緊牙關地開口，雙手還是護衛性地圈住慕蓮，不願意讓爺爺傷害她。

“她出現之後，我荒廢了不少事不是嗎？這樣的女人既不是貴族，又不會下國際象棋……”老公爵開始挑剔她的缺點。

“就像我的母親一樣不是嗎？”凱伊冷冷開口。一時之間屋內變得一片死寂。

“不管怎麼說，你自己斟酌，看你是要繼續當卡迪羅家族的繼承人，還是要和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離開，我在二樓的書房等你的決定。”老公爵撐起拐杖，挺著肩膀緩緩上樓。

“凱伊……”當大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慕蓮有些遲疑地開口，這整件事有點不對勁，但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別說了，現在回房收拾你的東西。我帶你離開這裏。”凱伊鐵青著臉說道。

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結果，為什麼還是會覺得難受？莫非他潛意識裏還在期待什麼？他早該知道他唯一可以當繼承人的原因，就是他身上流有卡迪羅一半的血統，再加上他會下國際象棋，就僅僅如此而已，若不是這些，他這些年根本不會在意他的。

“凱伊，你聽我說……”

慕蓮在他身後喊著，但他走得很快，一直到了房間門口，慕蓮才追上他。“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聽我說。”

“沒有誤會！這就是我父母的親身經歷，因為我的母親並不是爺爺選擇的，所以到死她都沒有得到爺爺的承諾。”

凱伊苦笑着開口，繼續道：“只要違背了卡迪羅家愚蠢的傳統，不管是誰都會被掃地出門，我早該知道的。”

凱伊的話讓慕蓮頓時明白了一切，她也想起了老公爵曾經和她說過的一段話──他說她或許是他們祖孫能彼此坦白的最後希望。這就是老公爵的用意，他希望藉這個機會解開凱伊的心結。

“凱伊，你聽我說，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

她跳到他的面前，將凱伊拉到床邊坐下，鄭重道：“老公爵早就知道我是假冒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就在你去南非的那段日子。”

凱伊疑惑地皺眉，但還是等著慕蓮的說明。

“你離開后我們聊了很多，老爺爺只是希望能和你有個彼此了解對方心意的機會。”慕蓮篤定地開口。

“什麼意思？”

“他說過你和他都是驕傲的人，更自以為是的認為了解對方在想些什麼，即使如此，你們還是什麼都不說破，他早就知道我不懂得下國際象棋，卻沒有說破，他就是在等你自己去向他坦承一切。他是你的爺爺，是你世上唯一的親人，你為什麼總是將他當成要擊敗的目標？”

慕蓮握住他的手，動容道：“現在我都明白了，你拚命的工作就是為了要讓自己的爺爺肯定你，我相信他一定明白你的用心，但是他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說，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場荒謬的戲。因為你們彼此太生疏了，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來表達，所以……”

“所以上天送下了一個天使，來解決這一對頑固祖孫的問題？”凱伊的藍眸已經轉回原有的溫和。其中蘊含了更多的愛意。

“你笑我？”她紅著臉捶他一下。

“不！我感謝你。”他將慕蓮拉下，憐惜地在她的唇邊印下一個吻。

凱伊將她自懷中拉起。準備走出房間。或許慕蓮說的是真的，無論如何他都要親自證實一下。

“你要去找爺爺？”她溫柔地問。

“對，我要去談判。”凱伊回頭對她微笑。

“談判？”慕蓮不懂地歪著頭。

“放心，我是一個談判高手，沒有我解決不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