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別矣,淦昌兄”(4)
不堪其辱又無力自救的束星北想到了自殺,這時,王淦昌聞訊來信詢問,束星北在給王淦昌的信中表明自己絕不屈服惡勢力,想以一死來告別世界的心態。淦昌兄親及:我在軍令部技術室的事及其它與政治有關的事均在“思想改造”時全部毫無隱瞞的交代清楚,(事實上也沒有隱瞞的理由,我從未加入過任何黨團派〈別〉,為什麼要隱瞞呢?)請勿挂念。山大在“肅反運動”中,對我所採取的方法我本不想告訴你的,現在你既然來問,大約也聽到一些,我就告訴你吧。自七月廿日起,山大就以“反革命分子”的罪名來鬥爭我(起初頗厲害〈的〉是“以束星北為首的反革命集團”),在七月廿四日我就電告**請予注意,又報告了青島市委會。到八月十三日全校理學院師生在山大黨委會的主持下,召開了“鬥爭反革命分子束星北”的大會,高喊“反革命分子束星北”,強迫我站起來。誣衊、捏造、歪曲事實來證實我是“反革命”(例如說我用“選美國女電影明星”方法來破壞選舉而不查一查筆跡,不查票根,就高聲喊叫!)極盡一切侮辱的〈之〉能事,當場予我“停職反省”的處分,下掉我的校徽,污衊我學氣象是為的“打冷門”、“鑽入人民心臟來施破壞”……但我堅信**堅信人民給我的“考驗”,我始終未發脾氣,破口罵(這出乎“某些人”的意料之外)。要不是這幾年來對人民政府的信仰愛護,我在這次運動中早就倒下去了。楚華(也被“大罵罰站”侮辱過了)已經要自殺過好幾次了。在8-13下午我也想:“**處我也報告過了,現在還是如此,我也盡了我的責任,人民既不需要我,我活在世上也沒趣味。”幸虧“小斗”(思想清楚得多)的鼓勵,在8-15號我找到檢察院〈院〉長,那位同志先生真好,給了我不少的安慰和〈並〉鼓勵我鬥爭下去,說以前你是拿筆杆子,現在是拿槍杆子〈進行〉實際的鬥爭。〈他〉扯着我講了好多話,末了還教我記着三句話:“真金不怕火〈煉〉”、“大肚包容”、“忍耐”等。我才鼓起再活下去鬥爭的勇氣,我一直要支持到我身體不能再支持的時候。這事的原因是1953年學習唯物〈主義〉辯證法時。我不同意華崗校長所標榜的“哲學一定要管科學(自然科學),唯物辯證法一定要管物理、化學”。一方面我認為哲學是有“階級性”的,自然科學本身是沒有階級性的。另方面“管”字很不妥。不獨哲學不應當“管”科學,連“物理”(現在的)也不應當“管”。“物理”(未來的)一“管”就限制了物理學的發展。(華崗校長的言論載在《新山大》83期1953年4月4日)我不贊同,同時,山大提倡的〈在〉我看來,〈在〉很多人看來(這些人本來全在我“反革命集團”內的)山大提倡的是奴隸的盲目服從,而我居然敢不吃那一套,遇事要“研究研究”(也是我的“罪名”之一)。別人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劉遵憲也是“集團”的“主要份〈分〉子”之一,〈其他〉等〈也〉如此),我〈卻〉敢向華校長直接提出〈異議〉〈當屬〉大逆不道,犯君之怒,罪該萬死了!死雖死,真理仍舊要取勝的!我現在等,等法院來查,等上級來查清到底誰是反革命!人生最多不過“死”,是別人逼我的,不是我自願的,我就撫心無愧了。淦昌,記得我最佩服的人是Galileo么?我想絕不會給朋友們丟臉,我也不會給中國人民丟臉,屈服於惡勢力之下。別矣淦昌,請維珍重。此致敬禮弟束星北上1955-8-29⑨註釋:①據束星北檔案第一卷第165-168頁。②《揭發束星北破壞人民代表選舉》,束星北檔案資料散裝卷。③劉洪賓採訪錄,1995年6月11日。④束星北在氣象研究室被查封后,已被置於“死地”的束星北,仍惦記着他的氣象研究室,他多次向上寫信,呼籲恢復氣象研究,其科學家精神可見一斑。他在10月13日的信中寫道:中國**青島市委員會:我曾於7-28、8-6兩次奉上材料,請予參考。自8-13號,山大開“鬥爭反革命分子束星北”大會後,已有兩個月,我向學校借的圖書已被全部收回,我主持的氣象研究室已被封鎖,一切科研活動全部被迫停頓。我的主要罪狀“反對華校長”,應當以華崗的反黨〈罪行〉暴露〈華崗以胡風反革命集團分子罪名於1955年8月25日被捕〉而得澄清(其餘“罪狀”多半是無中生有、捏造和惡意誇大)。但至今我的事沒有處理,反革命的帽子還未有去掉,一切研究工作還是封鎖着,無法進行。對我個人來講,我薪水照拿,我深信“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遲早總要去掉的,我並不着急,不過因此而耽誤了科學研究的進行,實在是一個不易補償的損失,尤其是氣象研究職員,全停頓下來,無事可做,對國家也是損失。也許有人會對你們反映說:“氣象研究有保密性,在他問題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能進行”,促使有人這樣說,他是在那裏又說假話了。因為目前我們研究所用的記錄(資料),不獨絲毫無“保密資料”在內,而且還全是用的美帝的舊的記錄呢!替誰“保密”呢?即使我們是反革命分子也應當勞動;假使你們不放心,可以派人監視我們的工作,雖然這樣不是頂好的辦法,但是還是可以使工作延續不致中斷下去,而為真正的反革命分子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