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全球性商業報紙的使命(1)
“一位傑出的記者。”斯卡迪納—商業世界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皮爾森集團的行政總裁—對於安德魯·高爾斯的評價再簡潔不過了。2001年5月,時為《金融時報》德國版主編的高爾斯先生被宣佈任命為這份創辦於1884年、在橙黃色新聞紙上印刷的報紙的新任總編輯。“它令我感到顫慄與榮耀”,當時42歲的高爾斯這樣評價他的新職位,“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新聞職位之一。在國際商業、金融與時事的報道上,沒有比《金融時報》更出色的了。”高爾斯並不寬敞的辦公室對着泰晤士河,你可以看到河水靜靜地流淌。就是在這間辦公室內,理查德·蘭伯特—高爾斯的前任—用10年時間將《金融時報》帶入了一條看起來前程似錦的通道。當他離任時,這份報紙的全球發行量由1991年的28萬份增加到2000年的47萬餘份,美國版與德國版分別在1997年與2000年創辦。儘管在發行量上仍與180萬份的《華爾街日報》相去甚遠,但它在全球的影響力卻與日俱增,它的讀者幾乎囊括了政界、商界與意見領袖。美國版5周年紀念刊的第10頁是格林斯潘翻閱《金融時報》的照片。除去對於新聞職業本身的嚴肅追求、對於商業新聞的詳細報道外,對自由放任主義的推崇、政治上的保守主義也是使《華爾街日報》卓爾不群的重要因素。那麼是什麼使《金融時報》與眾不同呢?對大多數的陌生讀者而言,這份報紙在1893年的一項偉大的市場策略仍具有感召力。當時經營者為這份報紙引入了新奇的粉紅色,這是令《金融時報》在類似的出版物中脫穎而出的最簡單而有效的方式。今天很多報紙在印刷商業版時採用這種顏色,並稱之為商業粉紅色(businesspink)。但是,除去顏色,以及每一位《金融時報》的編輯都會強調的“高質量的新聞品質”外,這張報紙最重要的特色是什麼?“它是餐桌上的經濟學”,這是一家歐洲媒體對於《金融時報》的評價。在過分注重事實陳述的新聞界,這張報紙卻帶有一定程度的學究氣,它的經濟學與金融分析,優雅而不迴避專業精神。此外,高爾斯先生還樂於承認,這是一家真正的全球性商業報紙,它四分之三的發行量是在非英國地區,而本國的新聞不過佔到15%左右。也就是說,斯卡迪納女士與蘭伯特先生在1997年雄心勃勃地為《金融時報》制定全球計劃時,它趕上了一股看起來不可阻擋的“全球化潮流”。對於媒體而言,時機、潮流與自身的品質同樣重要。長達4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期不僅推動了《金融時報》在全球的擴張,也在某種程度上塑造了它的特質—如何為一個正在形成的全球性商業社會提供所需要的聲音。《華爾街日報》在每個區域設立不同的版本,並盡量使內容“本地化”。而《金融時報》則盡量“全球化”,它的各種版本幾乎擁有一致的內容。它是由倫敦編輯中心設計出的“四海一家”的報紙,它是不以國籍與地域為限的世界公民的讀物。在這種意義上,只有《經濟學人》與《國際先驅論壇報》有着類似的定位。它們遵循一種更為普適的原則,尋找一種超越區域性的視角。正如高爾斯曾寫的:“這份報紙堅信超越邊界的經濟與政治合作。在一個全球化的年代,我們相信這是惟一健康的方式。”但是高爾斯執掌《金融時報》之時,也正是這種全球融合遭遇挑戰之日。這是一份充滿榮耀的工作,但它卻面臨著更多來自內外的挑戰。“在‘9·11’之前,我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對於從事了多年國際新聞報道的高爾斯來說,這的確是個偉大的時刻。從雙子塔的倒塌,到安然公司的醜聞,再到阿富汗的重建,以及今日的伊拉克戰爭,接踵而至的重大事件為這一代新聞記者提供了廣闊的舞台。“是戰爭,以及戰爭之後遺留下的長時間的後遺症,除此無它。”安德魯·高爾斯在2002年12月中旬,向我們預測未來幾年新聞業最重要的報道方向。《金融時報》在伊拉克戰爭中的出色報道,在相當程度上源於高爾斯的個人經驗。他是國際政治領域最重要的新聞記者之一。他採訪過包括普京、拉賓在內的眾多政治領袖。他還是一位中東事務專家,他與另一位同事合作的《阿拉法特傳》被認為是一流的傳記作品。捲入這種重塑歷史進程的報道的確激動人心,但是已經身為總編輯的安德魯·高爾斯卻必須面對更多的問題。接二連三的重大事件使世界經濟陷入恐慌,經濟下滑使《金融時報》的主要客戶群不斷裁員,並減少廣告投入。比起2000年的8100萬英磅的收入,《金融時報》在2001年的收入下降至3100萬英鎊,而這個數字在2002年則陡降至180萬英鎊。它的廣告收入則在2001年和2002年裏分別下跌20%和23%。當然,這與高爾斯先生實在沒有太大關係,全球的報業都在面臨這種考驗。除去經濟衰退的因素,他們還要與不願意讀報紙的新一代年輕人做鬥爭。也就是說,蘭伯特在締造了一個光輝時代之後,還順便帶走了《金融時報》的好運氣。當然,高爾斯先生不會承認他生活在“影響的焦慮”之中。他是一個溫和而低調的總編輯。人們常說蘭伯特具有牛津教授的風範,是一位公共哲學家。但高爾斯則是一位典型的記者形象,他的身材短粗卻有力,他的回答沒有華麗的詞語卻足夠真誠,他的表現使他像一個樂觀主義者。他坐着回答問題時還時不時把身體往椅子裏陷,這個舉動使他有點孩子氣的胖胖的面孔分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