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古地圖

蕭笑感覺自己心裏堵了一塊大石，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太過天真魯莽了，只想着離開家裏那變態、壓抑的環境，卻沒想過這個世界還有更多更變態、更壓抑的地方，人一旦沒有了家庭的依仗，沒有了生活圈子的標籤就什麼也不是。

以前雖然不快樂，卻有家人提供的生活費和房子，有以“學生不懂事”為借口撒潑任性的資格，現如今這些都沒有了。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立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

蕭笑再一次生起了想死的念頭，可內心深處又有一種不甘，讓她想要擊潰那懦弱只會逃避的自己。

第二天，當李琦和穆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的是眼睛微紅的蕭笑獨自坐在辦公桌前做着高考習題。穆偉明顯帶着疲態，但仍然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蕭笑的習題冊，“哇，現在高中都教這些了，你這題做錯了。”說著也不管蕭笑，徑直搶過她手裏的筆在一旁的草稿本上演示正確的解題過程。

蕭笑瞪了一眼李琦后沒說話，而是集中注意力在穆偉的演算中。李琦也不在意，到他這年紀，什麼樣的年輕新人沒見過，13組來了又走的人不少，想當年他也曾是一名天不怕地不怕的新人，而如今卻是顧慮重重。

穆偉給蕭笑簡單講解完就讓蕭笑把習題冊收起來，要討論工作了。蕭笑還在好奇穆偉竟然那麼熟悉高考的題目，李琦就走過來一邊幫穆偉把圖紙鋪開，一邊諷刺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不學無術嗎？穆偉本碩都是保送的一流大學，如果不是被我們挖來，他現在應該在做博士后了。”

蕭笑看李琦一副“逗你玩”的表情，就沒有理會穆偉謙虛的一句“別聽李隊亂說。”，開始和李琦鬥嘴，“說好聽的是挖來的，說不好聽是斷了別人的大好前程，來這裏給你當苦力吧。”

“可以啊，丫頭，能還嘴說明不準備打退堂鼓了？”原來李琦並不是真想諷刺蕭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試試她的精神狀態，結果還不錯。

蕭笑一仰頭，沒有說話，只是倔強地看着李琦。昨天晚上她回到宿舍確實難過的哭了一晚，於小茜一直陪在一旁遞紙巾，但是她什麼也沒說。然而不需要語言蕭笑也能從小茜的眼神中明白，她的委屈和憤怒是沒有用的，選擇權在自己手裏，社會現實從不會為任何個人改變。而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因為初入社會不適應而哭泣的人，更不會是最後一個動了離開13組念頭的人。縮回家裏，不過是延長了幾年裝傻的時間，遲早還是要出來獨自面對社會討生活。留下，幾乎是一個鐵飯碗，有錢拿，有人願意教，容許自己犯錯，哪裏還能找到這麼好的起點？要找更好的機會也要先有個起點和平台才行。

李琦看着蕭笑的神情，高興地輕笑出聲，“讓我們看看穆偉都帶回了什麼消息。”

消失了兩天的穆偉從A市檔案館查閱了城市及周邊環境的水文地理資料，還有原山區居民歷史變遷、民俗傳說等資料，之後他又和3隊的人碰了個頭了解了些祿薪小區的處理情況，這才總結出眼前的幾張圖紙。

穆偉在兩張辦公桌拼成的大桌上鋪開A市及周邊環境的地形圖，上面覆蓋著一張用硫酸紙手工繪製的A市簡圖，正好透出下面印刷的地圖，兩層顏色形成良好的對應效果。穆偉解釋那張手繪的地圖是他根據所查資料整理繪製的60年前A市地形圖，然後他指向幾個地方，分別是現在的祿薪小區和墓園，兩個區域正好遙遙相望。隨後他又指向祿薪小區另一側兩圖地形完全對不上的區域，解釋說那裏原來是一處河口衝擊出來的低洼地帶，早年是上好的農田，從那往東北不遠就是原來的A市穿城河流匯入大江主幹的地方，即現在的發電廠大壩與河岸觀光區，而原來農田地區已被開發成了各色樓盤。

隨後他拿起一隻紅色的筆在半透明的地圖上圈圈畫畫，並在一些地方標註了海拔高度和湖泊、河流，蕭笑暗暗慶幸自己的地理課知識並沒有全還給老師。穆偉並沒有意識去詢問在場的人是否能夠看得懂，畫完就直接問像什麼。

穆偉畫的很詳細，蕭笑略一思考就明白這是一個循環，某種東西在原本的地形地貌中流動。原本是山村的山地是起點，某種東西聚集在山谷后留下了一部分，另外分出一部分隨地勢走向流經城市的市集、居民區，然後在原來的大片河岸農田處隨河水流進入大江主幹，而在江河彙集的地方又分出一個細小的支流從地下回到山村的附近。

李琦當然是已經瞭然於心，他觀察着蕭笑，看看她什麼時候能明白過來。蕭笑大概想明白的時候抬起頭看到兩個男人都看向自己，明白過來這次的問題要考驗的只是她而已。於是，她也不扭捏，“結合祿薪小區發生的都是不好的事情這一點，我猜在山村被截留下來的這部分應該是某種好的東西，而不好的東西順着地形經過城區後進入河流，再順流而下，然後又有一部分回到了山村裡。”蕭笑邊說邊指着穆偉畫的線條，模仿不明物件的運動路線。

“沒錯，原來A市的地形是西高東低，起點的山村正是西北方的一處高地，我猜有人在那裏設局留住了山林天然生成的氣運，濁氣順地勢進入人群密集地帶后，由於人群中本就是各種氣活躍混雜的地方，所以並沒有顯露出明顯的影響，而且這股濁氣並不會停留，而是接着流向了充滿植被的又一個村莊。植被廣袤的地方本就有自我凈化生生不息的力量，濁氣在這裏更不會產生什麼影響。不論這股濁氣在這裏能被消化多少，它都能夠順着河流中生命氣運的流動，去往更廣闊的地方。”

穆偉不厭其煩的給蕭笑解釋，接着手指又指向從江河彙集處回到山村的一條水路道，“這裏是條地下河，我也標了它的海拔很低。這條河的作用並不大，而且它也是自西向東流動，並不是由江水倒灌的，但它很可能是山林的主要水源，這也就構成了地上地下，東西南北貫通的一個完整的循環。無論當初設局的人目的為何，他都沒有惡意，是一個能夠掌控全局的高手。”

“只可惜能掌控的再多也料不到如今的城市發展變化。”李琦說著一把揭掉上層的硫酸紙地圖，一臉嚴肅地注視那張印刷的當前A市地圖。

這次，就算李琦不解釋，這次蕭笑也能看明白了。原來的山村變成了公墓，大片植被肯定沒了，土層蓄水能力變差，地下河必然受到影響。而原本是低洼地帶的農田村莊也隨着城市發展變成了生活區，高樓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