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夜,暮嬋和煙露兩人宿在中軍帳旁的營帳內,晚上空氣微涼,兩人披着被子,怕被外面的侍衛聽到動靜而竊竊私語。
為了緩解心裏的壓力,暮嬋和煙露聊着王府內的瑣事,哪個管家最近多事,找了哪個丫鬟的麻煩、哪個姨娘家來了因為戰亂投奔的親戚,手腳不乾凈偷東西等等。
暮嬋嘆道:「成天這麽多爛事,母妃還要為我操心,真是辛苦她了。」
「不只呢,王妃還要擔心世子妃。」煙露壓低聲音道:「聽說世子妃好像是有了,奴婢也不敢確定,但大家都這麽傳。」
「真的?」暮嬋替嫂子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奴婢也不敢確定,奴婢這身分也是道聽塗說,人家議論,奴婢就去聽一耳朵,若聽錯了,您別怪奴婢。」
「我怎麽會怪你呢。」暮嬋道:「不瞞你說,聽到嫂子懷孕了,就跟我自己懷了一樣高興。」說完,忽然意識到這麽說不對,「嗯……不對不對,我自己懷了怎麽會高興呢,我才不高興。」
煙露不明所以,悄聲道:「郡主,您這話奴婢真是聽不懂了,為什麽您自己有身孕會不高興?」
「因為不是時候。」
煙露大驚,「您、您不是說沈大人對您以禮相待嗎?難道你們……您已經有了?」難怪要把嫁衣做得寬鬆些。
暮嬋忙捂住她的嘴巴,「噓——別瞎猜,我就是說說而已。」
煙露鬆了一口氣,「奴婢也覺得,沈大人那麽珍惜你,無論如何不會在婚前做出唐突您的事情的。」
「你真這麽認為?」
「當然了!」煙露根本不知道沈琤的計畫,此刻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回答,「若是真的珍惜您,一定不會在婚前冒犯您。就像現在,您自己也不說他對您以禮相待嗎。在柘州的時候,您不也猜忌他,結果呢,他一直對您禮遇有加。」
煙露的本意是在郡主面前說沈琤的好話。
「嗯……那麽如果我主動想……圓……圓房呢?我是說如果,比如我就是想試探他一下。」
「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覺得他應該會拒絕,大人那麽珍惜您,必然會讓您保全完璧之身到新婚之夜的。」
暮嬋對沈琤的德性多少有點了解,心想煙露真是不了解他,他怎麽可能拒絕,唉,自己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煙露瞧不出郡主的臉色是喜是怒,就聽她又連連嘆氣,納悶的想,郡主和沈大人情投意合,自己這是誇沈大人,不應該說錯啊,郡主怎麽這個表現,奇怪。
暮嬋不打算再聊沈琤了,兩人又說了一會體己話就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送別了煙露,暮嬋抽空又將皇帝和父王的書信看了一遍,瑟瑟發抖的擔心起天黑來。
夜色降臨在軍營里,衝天的篝火與火把映在駐紮的河岸中,化作斑斑浮動的流光。
沈琤交代軍務,很晚了仍舊沒有回來,暮嬋便撩開帳簾向外眺望,夜風拂過耳畔,像錦緞般輕柔,她忽然嗅到這夜風中不安的躁動,心裏陣陣悸動,放下帘子,趴在桌上寂寞的等着沈琤。
怎麽辦?他若是一會回來了,難不成真要投懷送抱?
他去打樂興節度使,萬一真有三長兩短,自己有了他的子嗣,也好為他延續香火。在定北的時候,的確聽下人說,好像沈琤的父親就是因為打仗傷到了那個地方,導致子嗣不興,若是沈琤跟他父親一樣倒霉,這次出兵遇到不測,自己現在有時間和他在一起,的確該早早努力。
可是……說句真心話,她真的不想大着肚子上花轎,哪有孩子和親娘一起坐花轎的?
臭皇帝,每次都拿她來討好沈琤。
暮嬋捂着腦袋,下巴墊在桌面上,痛苦的想。
不過想一想,還有三個月就到婚期了,就算現在懷了,兩、三個月的時間,肚子也未必很大,遮一下旁人也看不出來,最後頂多說是孩子早產。
心一橫,叫侍衛端來酒水,猛地灌了幾口,強壓着不讓自己吐出來,盡數咽進了腹中,就等着「酒壯慫人膽」,等酒勁上來,會一會沈琤。
很快,她覺得兩頰微微發熱,心裏說不出的暢快,自覺狀態很好,就等着沈琤露面了。
這時就聽帳外有沈琤的聲音傳來,似乎在交代什麽,接着他一腳踏了進來。
看到沈琤的瞬間,心裏有鬼的暮嬋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突兀的站在帳中,「你、你回來了。」
沈琤笑道:「干什麽突然站起來,你又不是定北的將士,見了我要起立。」很好很好,越是反常,越是說明她要有所動作。
「沒、沒有,就是……正想見你,你就突然出現了,嚇我一跳。」
沈琤便上前抱住她,故意誘導她,「你是不是沒想好事,否則怎麽會被我嚇到?」
她被戳破心事,尷尬的反駁,「沒有啊,我能想什麽。」她連耳後都羞紅了一片,這番辯解太過無力。
沈琤抬手摸了下她的耳朵,「真燙真紅。」
「我、我喝酒了,當然熱了。」
她的嬌唇如塗了口脂一般的紅嫩,酒香伴着她如蘭的氣息誘惑着他,沈琤緩緩靠過去,啞聲道:「讓我檢查一下……」吻上後,先是輕吻,繼而便是撬舌吞津的深吻。
暮嬋也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此刻的纏綿,她整個人發暈,原本抓着他衣襟的手無力的滑下來。
事情比她想像得要簡單得多,她甚至不用引誘,只要不反抗,一切就會順理成章的發生。
這時沈琤打橫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卻沒有繼續吻她,而是溫柔的問:「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好端端的怎麽想起喝酒了?」
暮嬋雙頰泛紅,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發獃,木訥的搖搖頭,「……沒有什麽事。」
琤郎怎麽不接着吻自己了?是不是他突然想起不該唐突自己,打算守規矩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是不是要主動一點?可是怎麽主動呢?
沈琤見她這副樣子,幾乎要笑出來,「一定有事情,是不是煙露和你說什麽事了?你自己沒法解決,想要求我?」
煙露給了她皇帝的密函,這等同於提醒她皇帝的書信內容,暮嬋一咬牙,主動勾住沈琤的脖子,「我、我們……圓……圓……」太緊張,竟然結巴了起來。
沈琤不動聲色,心裏卻急,你快說啊,你說了,我一定說好。但為了不顯得自己像是色胚,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補完整她的話,只能等待她自己說出來。
暮嬋雙頰緋紅,幾乎滴出血來,剛說到一個「圓」字,腦袋已經將壓箱底的那些畫面統統在腦袋裏過了一遍,她突然心跳得更厲害,終於撐不住了,臨陣脫逃,放開他,用衣袖蓋住頭,趴在床上不動彈了。
做不到,做不到,自己真的做不到,她真沒用!
【第二十三章計畫失敗】
就差一個字了,人怎麽跑了?沈琤沒辦法,只能自己厚着臉皮去求了,厚了這多麽次,也不差這關鍵的一次。他靠過去,打趣道:「你究竟要說什麽,看你這麽害羞,不是要說圓房吧?」
說出來,他竟然說出來了!暮嬋心裏緊張,露出一隻眼睛瞧他,楚楚可憐的反問:「不行嗎?」
沈琤心花怒放,等的就是這個,哪有不行的道理!但為了顯得自己更正人君子一點,他欲擒故縱的道:「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別明兒早上你不承認,我可是跳到黃河也說不清了。」
「我沒喝醉,就是……想……想到,咱們一完婚,你就要去打樂興,咱們不知要分開多久,想多和你溫存一段日子。」
她說的這些話都是皇帝信中的意思,沈琤見奸計得逞,怕夜長夢多,不敢多推辭,「其實,我也想過了,你我之前已經同夫妻一般無二了,也不差這三兩個月了,你若是願意,我當然……」樂意,一萬個樂意。
暮嬋慢慢的爬起來,低着頭不敢看他,聲音里充滿了猶豫和不安道:「那……我脫衣服了……」
沈琤在這一瞬間,心裏忽然不那麽舒服了,「我來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她語調低沉,脫掉外袍,本該要解中衣,卻發現中衣的系帶被她手忙腳亂的拽成了死結。
沈琤過去幫她,正解着的時候,忽然一滴滾燙的眼淚滴在他手上,嚇得他趕緊捧起她的臉,一邊替她擦淚一邊道:「怎麽哭了?」
「我真是太笨了,連寬衣解帶都做不好……嗚嗚……」可能是喝酒了的原因,短暫的衝動過後,反倒在心底湧起萬千思緒,憂愁比沒喝酒之前更甚。
「沒有的事,誰敢說你笨。」沈琤摟着她的肩膀,心裏也打起了退堂鼓,「你肯定不是因為解不開系帶哭的,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