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晨曦破天荒的沒有讓安寧進來收拾空碗，而是自己送了出去。

安寧正在院子裏煎藥，兩個爐子，她坐在一旁打着扇，輕輕的搧着子上的陶罐撲通撲通的響着，濃厚的藥味縈繞在院子裏。她低着頭，似乎在神遊。

孟晨曦走了過去，「安樂沒事，只是一時打不開心結。」

「啊？」安寧抬頭，一臉驚訝。他是在向她說明安樂的病情嗎？

「你這個做姊姊的，難道給她一點時間都做不到？」孟晨曦扁着嘴，搖搖頭，話鋒一轉，「這樣的你，瞧着就令人上火，真是沒出息，一點小事而已，還是，你煩惱的是嚴峰林的病情？」

剛剛湧起的感動，因為後面這句話，一下子沒了。「站着說話不腰疼。」安寧瞪了他一眼，「我才不關心嚴峰林。」

「我經歷過的，絕對不比你好。」孟晨曦看着她，「可我娘說過，越是逆境，越要笑着迎接，逆境讓智者成長，讓庸人墮落。」不關心？小騙子一個。

「你……」

孟晨曦突然笑了，「我不是在安慰你，更不是鼓勵你，我只是想我娘了。」說完，調頭走人。

安寧看着他的背影，磨牙跺腳。這個男人啊，說句好聽的，會少一塊肉嗎？

馮大夫人劉姿打算趕去牛角村，去會會那個所謂的師父，還有那個施安寧，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居然一再拒絕她？這口氣，她咽不下來。她讓管家套了馬車，春暖和夏至陪着她出了大門，正要上馬車，另一輛馬車就停在了馮府門口。

馮言謹從剛停下的馬車下來，看着站在馬車旁的馮大夫人，暗暗壓下不悅，上前問道：「姿兒，你要去哪裏？」

「牛角村，我去會會咱們的兒媳婦。」馮大夫人淡淡的應了一句，扭頭看向一旁的春暖和夏至，「站着做什麽？還不扶我上馬車？」

「是，夫人。」

馮言謹不悅的眼神掃了過去，春暖和夏至就僵住了。

「姿兒，先不急着去牛角村，你我也有些日子未見了。難道咱們就不能先坐下來，好好的說一會話？」

馮大夫人笑了笑，「要說話怎麽不去找庄雨涵？她可是你的知心人啊，找我做什麽？吵架嗎？」

「你！」馮言謹一噎，當場就想發飆。

春暖和夏至看着兩人一見面就爭紅了臉，春暖連忙打圓場，「夫人，老爺剛到家，咱們先回屋吧。牛角村那邊，晚點去也無妨。」

馮大夫人見兩個丫頭都緊張得朝自己擠眉弄眼，也知道自己過分了點，不過，她與馮言謹早已離了心，夫妻之情也因為庄雨涵的介入而淡了。

馮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先回屋。」為了兒子，為了屬於大房的東西，她就忍忍吧。

春暖和夏至如釋重負，長吁了一口氣。

幾人轉身，大門內就傳來馮致遠着急的聲音，「娘，你等等，不要去打擾安寧！」

馮致遠衝出大門，小年緊跟在他後面，焦急的喊着，「公子、公子，你別出門啊！夫人若知道了，小的少不了一頓打。」

「爹，你來了？」馮致遠收住腳，驚訝的看着門外的馮言謹。

「公子，小心！」小年收不住腳，一下子就撞到馮致遠身上，兩人向前打了個趔趄，險些摔跤。當他看清門外冷冷朝他看來的人時，連忙行禮，「老爺、夫人。」

「小年，你怎麽還是這毛毛躁躁的性子，這樣怎麽照顧公子？」馮言謹不悅的瞪向小年。

「老爺，請恕罪！小年會改的。」

馮致遠連忙上前，站在馮言謹面前，「爹，你一路辛苦了，咱們先進屋坐下來聊吧。」

「嗯。」馮言謹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見他面色紅潤了一些，心下寬慰，難得溫情的握緊了他的手，「走，進屋，咱們爺倆說會話。」

「是，爹。」

馮大夫人看着他們手牽着手，心裏堵着的氣也散去了。

「夫人，咱們也進去吧？」春暖試探性的問道。

馮大夫人點點頭，「進去吧。」

花廳里，一家三口依次坐着，春暖和夏至沏了茶端進來，她們放下茶盞就垂首出了花廳。

馮言謹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撥開浮在上面的茶葉，低頭優雅的輕啜了幾口，放下，看向馮大夫人和馮致遠，問道：「姿兒，致遠的親事是怎麽一回事？」

「老爺常年在外奔走，回來也是長居老宅的凝香院。致遠的年紀不小了，我這個做娘的總得操心他的親事，眼前有個合適的姑娘，致遠也喜歡，所以，我就讓人去提親。現在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我剛剛正準備去女方家聊聊成親的事情。」馮大夫人淡淡的說。

「致遠是年紀不小了，這成親的事情，早幾年就開始談了，只是這孩子心比天高，倒是沒看上哪家姑娘。致遠，你跟爹說，你喜歡這姑娘？」

馮致遠面色微窘，輕輕點頭，「可人家看不上我。爹，你幫忙勸勸娘，千萬不要強迫安寧姑娘，她已經很不容易了。強求來的親事我不要，兒子可以自己爭取美人心。」

聞言，馮大夫人面色冷凝，「這親事已定，你若想爭取美人心，娶回家後，有的是時間。」

馮致遠急紅了眼，「娘，你怎麽不明白我的心思呢？我不要勉強她。」

「致遠，你怎麽也不明白娘的心思呢？我要幫你把你喜歡的姑娘娶進門。」馮大夫人也不退讓。

馮言謹見母子兩人快要吵起來了，用力一拍桌面，「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姿兒，這兒媳婦不是你說了算，我還沒同意呢。」

「笑話！」馮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冷嘲熱諷，「你何時關心過致遠，這個時候說這些會不會太好笑了？別想用我兒子去換取你生意上的利益，你不是還有兩個兒子嗎？」她太了解馮言謹了，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對他的生意有幫助的機會，想讓致遠與人聯姻，增加他的實力，這個她絕對不允許。

「劉姿！」馮言謹怒喝一聲。他實在是不懂，為什麽他和劉姿總是說不到三句話就會開始吵架？年少時，在他們剛成親那幾年，兩人也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現在怎麽變成這樣？

「怎麽？我說的不是事實？」馮大夫人因他的喝斥，語氣更差，「還是你只愛那兩個兒子，所以要把不好的都推給我的致遠？」

「不可理喻！劉姿，你這是瘋了嗎？聽聽你說的話，哪一句不是夾槍帶棒的？你就這麽恨我嗎？這些年為了讓家裏過得好，我在外辛苦，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馮言謹面色鐵青，差點就要拂袖走人。

「我還要怎麽回報你？當初若不是用我帶的嫁妝讓你起家，你會有今天嗎？我在家享受，那也是應該的。可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善待我了嗎？納個小妾，我不怪你，可是你迎了平妻啊，也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人做得出來！我的致遠，你到底把他擺在哪個位置？」

既然撕破了臉皮，馮大夫人也不再忍着心裏的怨恨，對馮言謹，她是真的心冷了，現在她只想牢牢抓住大房該有的，讓她的兒子能安穩過一生就夠了。這個丈夫，她放棄了。

「你、你、你……」

「待致遠成親後，大房和二房就分家，該給大房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以後，我和致遠夫婦就住這裏，絕不會再去打擾你和二房一家美滿的生活。」這個想法，馮大夫人早就有了。與其將來被人掃出門，不如先下手為強。

馮言謹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婦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人竟是他的結髮妻子！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她居然就想分家，這是在詛咒自己去死嗎？

砰！馮言謹怒拍桌面，瞪着馮大夫人，咬牙切齒說道：「門都沒有，除非我死！」

「你！」馮大夫人也拍案而起，兩人互不相讓的瞪着對方。

馮致遠起身，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你們慢慢吵，兒子就不奉陪了。」

兩人聞言一怔，一起看向馮致遠，看着他落寞的出了花廳。

【第二十三章爺才不是在吃醋】

花廳外，小年關切的看着他，「公子，我們回院裏吧？」

「小年，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夫人她……」小年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