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誓要死守京城!
在見過兩位妹妹后,朱慈返回自己的東宮。
他沒有立刻去準備必要的盤纏離開。
原本想要離開京城的是非之地再做打算,不過現在的朱慈猶豫了。
他在考慮另一條路。
朱慈原本的打算是,離開京城,去南直隸。
等到京城淪陷,就能順理成章的登基為帝。
這條路無疑是最理智的。
行政上有着南都完整的官僚體系。
軍事上還有黃得功,秦良玉等忠臣良將輔佐。
況且他的身份乃是大明皇帝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若在南都稱帝,便不會出現弘光朝廷難以服眾的局面。
更不會有太子案崩壞整個南明。
一手好牌,只要認真打,想要翻盤不難。
但現在朱慈卻在想,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對策。
在十五天內備軍擊退李自成,死保京城?
不……這幾乎就是痴人說夢,大明的京營已經腐爛到了極點,長年的拖欠軍餉,早已讓其失去了必要的戰鬥力。
最關鍵的是,朱慈作為太子是不可能得到軍權的,而沒有軍權,他在京城保衛戰的作用完全為零。
但是……如果不保京城。
他的至親都將滅於賊手。
理性上告訴朱慈,只有南渡才有活路,事後報仇,亦為丈夫。
感性上告訴朱慈,家親尚在,怎能偷生?不顧親情,枉為子兄。
如果說,剛穿越來的時候,朱慈是理性的,畢竟無論是崇禎還是兩位公主都只是朱慈便宜來的老爸和妹妹。
但在見過兩位公主后,體內的朱慈烺的記憶卻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朱慈的感情。
那種人倫的親情,正在朱慈的內心緩緩的滋生,左右着他的想法。
最後朱慈嘆了口氣,有了決定,即使要走,也要先拜竭下父皇母后。
有了這個決定,朱慈那感性的內心才稍微舒坦一些。
聽完東宮講課,傍晚的時候。
朱慈收拾了下自己,離開東宮便去了坤寧宮。
遠遠的便聽到小孩的啼哭聲。
走近才看到,竟然是周皇后把昭仁公主放在板凳上,脫下了她的褲子,在打她的屁股。
坤興在一旁哭勸着,周皇后卻也不停,邊打邊抹着眼淚。“讓你不懂禮數,讓你不懂禮數。”
朱慈看到后,立刻向周皇后跪地求情。“微婼年幼無知,但有過失,還請母后勿要責罰。”
說起來,昭仁可比朱慈和坤興苦命的多。
朱慈和坤興小的時候,天下形勢尚好,錦衣玉食倒也是皇家生活。
昭仁生下來之後,正碰到崇禎節省內簾開支,雖然餓不到,但也是日日粗茶淡飯,除非大的節慶,平時是看不到葷腥的。
衣食用度,幾乎與外面百姓一般。
每次昭仁看到桌上只要有肉,都會開心好幾天,卻不知,那本就不應該是公主應有的日子。
或許知道昭仁命苦,朱慈和坤興都對這個最小的妹妹疼愛有加。
周皇后見太子來了,這才把昭仁放下,整理了自己的宮裝,親自把太子扶了起來。
“吾兒快起來,地上涼。”周皇后今年三十有三,連年的操勞,早已讓她皮膚泛黃,面無氣色,和其他宮人一般,愁容滿面。
她令宮人給朱慈賜了座,便和朱慈聊起了家常。
朱慈問母後為何教訓昭仁。
周皇后說,他的父皇準備了酒肉宴席,招待勛貴商議國事,但菜還沒端過去,昭仁便偷吃了幾塊肉。
皇家公主怎能如此不知禮數,當然要教訓了。
被說著的昭仁,在一旁抱着胸嘿嘿直樂,剛才被打的時候,還哭的昏天黑地,但現在,除了臉上有着淚痕外,哪還像一個哭鬧過的孩子。
她在偷偷的對朱慈擠眉弄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跟朱慈說,卻因為母后在旁,不方便。
周皇后沒注意到這些,她像往常一樣問起了朱慈功課。“劉宗周先生今日講了些什麼?”
答曰:“孟子,公孫丑下。”
“當受則受,當辭則辭何解?”周皇后也是讀過書的人,孟子亦是看過。
朱慈並沒有認真聽課,但有着朱慈烺早先的記憶,到也能回答的馬馬虎虎。
“孟子之中,皆是治世之道,吾兒是大明儲君,當好生習之。”
朱慈點頭稱是。
周皇后又問了些家長里短后。
外面有太監傳召過來,要周皇后前去面君。
在周皇後走后,昭仁迫不及待拉過朱慈和坤興的手,便朝着外面走。“皇兄皇姐,給你們看樣好東西。”
被打的疼痛蕩然無存,她現在很興奮,小臉紅撲撲的,似乎有什麼樂事想要跟自己的哥哥姐姐分享。
“微婼,屁股疼不疼?”朱慈蹲下身為昭仁擦着鼻涕。
“才也不疼哩,母后不舍的下重手的。”昭仁笑道。“皇兄皇姐,你們猜今天母后做的什麼菜?”
古往今來,身為皇后卻親自下廚,估計也只有周皇后一人了,昭仁卻是見慣了,習以為常。
“有雞,有蛋,還有魚哩,跟過節一樣,可惜都不是給咱們器的。”昭仁嘟囔着小嘴可憐兮兮的道。“微婼也不貪,就撕了塊雞皮下來器,皇兄皇姐一定也饞了吧,吶,給你們留的,捂了好久,差點被母后發現了。”
昭仁一直抱着胸,這個時候鬆了開來,從懷中取出了藏了許久的寶貝。
那是一對雞翅膀,那是寧願被打的痛哭也要保下來的食物。
兩個雞翅被昭仁一人一個的放到坤興和朱慈手中。“可惜只有兩個,定王皇兄器不到了。”
說到此,昭仁遺憾的一嘆。
手中的雞翅膀早已涼透,皮上的汁液也已經乾涸。但捏着這支雞翅,朱慈的鼻子莫有名的發酸。
坤興卻已經涕不成聲。
“要是天天都能有肉吃就好了。”那是昭仁小小的願望,但在這樣崩壞的皇家,卻幾近於奢望。昭仁舔了舔嘴巴,那嘴角似乎還有些已經幹掉的肉汁,讓昭仁感覺到了一絲滿足。
昭仁才六歲啊!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級,人生大把的時光還沒能享受,十五天後,她便將凋零在這殘酷的世界裏。
如果這是命運,朱慈不願意接受。
如果面對着這樣可愛的妹妹,還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死亡。
那麼朱慈哪怕真的依靠南方之力匡扶明室。
昭仁的笑容都將是他一輩子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緊緊的將昭仁擁在懷裏,朱慈恨聲道。“昭仁……坤興,我絕不會棄你們而去,我是你們的皇兄啊!”
京城絕不能陷落!
……
天空飄起雪花。
墜落在昭仁粉嫩的手心融化。
三月的大雪,彷彿是上天降下的哀悼,為大明的山河平添一份悲壯。
闖軍像潮水般湧入宣府城內,明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宣府巡撫朱之馮,望着城中漫天的大火,垂淚將白綾掛在樹上,自縊而亡。
京師之中。
大腹便便的富商,喝的醉意朦朧,大手一揮便是大把的銀兩,窯姐,娼伶用她們最嫵媚的微笑,最熱切的身體,回報着金主。
內閣首輔魏藻德早已安睡,懷中的小妾蹭着首輔絨毛的胸膛,嗪着笑容的小臉,帶着滿足般的紅暈。
魏府的後門打開,兩個家奴將府中吃剩的飯菜傾倒在府外的街道上。道上的饑民早已等候多時,家奴還沒走,便已圍攏過來哄搶。
深深的鄙夷和唾棄寫滿了家奴的臉上,嘭的一聲關上大門。
也關上了他們家最後一絲希望。
時值三月初四,腐爛的大明王朝距離謝幕的日子,又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