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蒂蓮(24)
被陳耳東寫上去的第一個是趙湘的老闆,也就是那個某投資顧問公司左總經理,繼而是被他雇傭的那個正在通緝的刑滿釋放人員祝強。而因為那些已經跟你說過的種種原因,沒一會兒,他就給這兩個人打了“×”。陳耳東覺着,不論以什麼角度或者思維方式考慮問題,總不能背離客觀邏輯。別的暫且不提,起碼———倘若認定這兩起謀殺案是一人所為,或者說認定是在一人指使之下,那麼,何芊之死必定與這兩個人無關。自然,這一條線索應該在排除之列。跟着,陳耳東又寫了黃某,這一位讓他躊躇了好一通兒。雖然曾經被這一位的坦坦蕩蕩、極富真實感的冗長之說而感動,但到了這會兒,他依舊對他免不了疑心,不管怎麼說,這位製造牛奶的河北鄉鎮企業家、肩上扛着民主人士頭銜的大亨,是惟一與兩個受害人均有利害關係的人。思考這條線索時,陳耳東真的是反反覆復。但最終,他的直覺超過了理性,他決定相信黃某的話。由於找不到一個符合邏輯的犯罪嫌疑人,他不禁尋思──會不會還有什麼他根本沒有想到的可能呢?另外,還有一點──當初勘驗定安庄西大街丙七號趙湘的住所時,在現場發現了一共四個不同的腳印,而到現在,他還只是知道有那個受雇於趙湘老闆左某的祝強及其同夥,和被何芊丈夫派去的前警察周某這三個人,而對於那第四位,卻仍然一無所知。談起自己當時的困惑,陳耳東對我說:“因此,茫然地離開了畫了一隻只圓圈兒方框叉子箭頭以及若干問號驚嘆號的白板,我再一次把自己埋進兩起案子的卷宗里,重新翻看一份份材料和一頁頁與諸位當事人的詢問筆錄。“忽然間,我在其中發現了一個我曾多次向你提及,但卻始終被我忽略的名字,這就是不久前與趙湘登記結婚的那個女人──當初與趙湘一起捲走自己公司巨額美元的同謀習亞蘭。“那一刻我意識到:是不是我把一切搞錯了?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他們倆拿走的那40萬美元其實並沒有被她帶到美國去,相反,卻一直在趙湘的手上?因為趙湘沒有拿到簽證,習亞蘭只得一個人先走。當趙湘第二次被拒簽,出國的希望已經成了泡影,便想一個人獨吞這筆錢,作為自己獨自為此承擔風險的回報。“隨後,趙湘的這種心思很快就被習亞蘭察覺,於是她便悄悄地回了國。當然,對於趙湘而言,她畢竟嫁給了他,不管怎麼說,二人總得見上一面。所以,接到習亞蘭打來的電話,他便告訴了習亞蘭自己的新住址。5月16日的那天晚上,就在死者的那位畫家兄弟走了沒多久,習亞蘭便趕到了定安庄西大街丙七號,然後殺死了自己的新婚丈夫!“當然,照此推斷,很多具體的細節和問題還無法解釋,諸如:她究竟是按時到訪還是提前赴約;為什麼趙湘會在那一刻洗澡;還是他其實根本沒有洗澡,這連同陽台上那扇被打碎的玻璃窗,都是她為迷惑警察而偽造的一種假象;到底她是怎麼迎面給了她未婚夫一刀對方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抗,這一切發生在她拿到那筆錢之前還是之後;既然隨後不久那個受雇於趙湘的老闆左某的祝強,和那個為何芊丈夫做事的下崗警察便相繼趕到了那裏,那麼她的時間可以說相當短,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無論是張口要,還是自己動手找,她都難以做到;更重要的是──如果以那筆巨額美元為依據而懷疑習亞蘭殺了趙湘,那何芊之死又怎麼解釋,難道說她與此事也有牽連?她同樣也死於習亞蘭的刀下嗎?“你應該能理解,這麼多的疑問讓我一下子就琢磨透肯定是不可能,我當時只是意識到,既然這位習小姐同樣也有犯罪的動機和可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落實她是否在兩起謀殺案發生的這幾日回過國。“於是,第二天一早,我便讓梁子和小胡兵分兩路,挨着個兒地去一家家國內外航空公司,查找是否有一個叫習亞蘭的中國女人近期從美國飛回來或者飛回美國去,隨後,我又一次開車去了天津。因為從那個畫家口中得知習亞蘭有一個奶奶,我想找找那個老太太,看看她的孫女習亞蘭是不是真的回來過。“其實,從理性上講,我那第二次天津之行幾乎是沒有必要。後來破獲了這兩起接連發生的謀殺案之後,有一回跟我的那位生了病的老上級一起釣魚,他曾笑着對我說:‘你小子,就是邪門兒,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也不琢磨琢磨,換了你,如果是為了殺人而回來的,還不完了事兒就跑,能去回家看你奶奶嗎?再說了……這點兒事兒,也值得費着油又跑一趟?給當地派出所打個電話,讓他們了解一下不就齊了嘛……’“說實話,我這人在想問題時可能是跟別人不大一樣,尤其是在辦案的時候,一方面,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個過於認真的人,而另一方面,常常會不依據理性而憑着一種直覺去處理問題。具體到這件事上便是如此──也不知道怎麼了,當時總覺着那一趟可能會得到什麼收穫。不過,按照本來的想法,是打算快去快回,根本沒有想到會在天津呆上整整一天……“我是在5月24日第二次去的天津。考慮到習老太太已經80多,我沒有貿然前往,而是先去了當地派出所,找了個民警一起去拜訪老人家。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