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盜賊(2)
“等一下,”我打斷了她,“‘黑瓦窯’在哪兒?”“具體在哪兒我也說不清,反正離張家口不遠,我是在那兒下的火車……”“哎?不是從河南來的嗎,怎麼又跑到河北啦?”“不是跑去的,”她繼而解釋,“說來話長了……因為實在受不了,在派出所呆到第七天的工夫兒我就跑了,先是去了武漢,後來又去了長沙……前年的臘月十六,我來北京找工作,在廠橋的高台階上被人販子給賣了。”“賣了?”“是賣了,這中間被賣了三次,先是江西,后是貴州,跟着是河北……和您說吧,我都數着呢,先先後后一共有16個男人……唉,您知道嗎,大虎已經……”“等等,大虎是誰?”“噢,是我兒子,已經一歲了,可到現在都不知道誰是他爹……唉,我也不想當小偷兒,可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多虧了遇上老根兒哥……”“慢點兒慢點兒,”我再次打斷她,“這個老根兒哥又是誰?”“老根兒哥就是袁偉根,永城人,離我家八十里,在西直門火車站南邊兒烤白薯。他真是個好人,讓我睡在他那兒,可連摸都沒摸我一下。要不是他,我就只能要飯了。他也沒錢,可我想弄點兒路費回家,這才又幹了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沒想到才一下手,就栽在了您的手裏……”她說得聲淚俱下,有那麼一會兒幾乎都讓我信以為真。可想起自己的職責,我又繼續問着問題:“怎麼進來的?”“用鑰匙。”“鑰匙?你是說……你有我房間裏的鑰匙?”我驚詫地問。“嗯。”說著,她摸了摸褲兜,掏出一把栓了紅繩兒的鑰匙遞了過來。我拿眼一瞟,上面的齒牙很新,顯然是剛剛配出來的。“說吧,哪兒來的?”我追問。這一刻,她顯得有些猶豫,兩隻手絞在了一起。“我……撿的。”“撒謊!”我勃然大怒,“你怎麼知道撿來的鑰匙能開誰家的門呢?”見她耷拉着腦袋,我猛地一拍桌子,“說!”“是……於姐給的。”她害了怕,慌忙回答。“於姐?誰又是於姐?”“上星期認識的,住在站前西邊兒的旅館裏,老去老根兒哥那兒買白薯。”“那麼,這個於姐怎麼會有我屋子的鑰匙呢?”“我不知道,於姐沒說。她可能也不知道您是警察,不然怎麼會打您的注意呢?她還說您出差了,肯定不會出事兒,讓我找找屋裏有沒有存摺兒,如果找到了,她把上面的錢分我一半兒……”“嗯……說說這個於姐吧,她多大歲數,有什麼特徵。”“她……40多歲,挺胖的,老愛拿着一把芭蕉扇,穿着一雙紅拖鞋……對了,她的眼有點兒斜……”“等等,慢點兒說──是兩隻眼都斜呢……還是一隻眼?”我停下筆問。“是……一隻眼。”“左眼還是右眼?”“是……右眼。”“肯定嗎?”我邊記邊問。“肯定。”“很好,”我點了點頭,繼續問,“她住在哪家旅館?”“叫‘順途’。”“順途?在哪兒?”“在‘羊肉泡饃’和‘鹵煮火燒’中間。噢,是地下室……”“嗯,她跑不了,我會抓住她的!最後一個問題,你給這個於姐幹了幾次?”看出她有些猶豫,我接着補充道,“喂喂,別急着回答,想清楚了,自己說出來,和讓我們查出來是完全兩回事兒,等待你的,也是完全不同的結局!”“我懂我懂,”她一個勁兒地點頭,滿臉通紅,再三考慮之後回答道,“……兩次。”“真的?”“真的!”“再沒有啦?”“我向您發誓!”“這就對了……”我大聲地說,接着又問,“說吧,另外一次是什麼時候?在哪兒?”“昨天夜裏,在高粱橋北面的一座樓里。”“怎麼?你是說……交大南門47號樓是你做的案?”抬頭看了我一眼,她頹然地點了點頭,滿臉心灰意冷。“也是這個叫於姐的給你的鑰匙?”“是的。”“拿走了什麼?”“一副金手鐲,兩隻紅寶石耳環,三條珍珠項鏈,都給了於姐,她說等幹完了這一次一塊兒給我錢。”“就這些?”“就這……些。”“不對吧,”看見她有些猶豫,我皺起眉頭翻着筆記本,“我怎麼記得事主說……跟首飾一起被盜的,還有大量的美元現鈔呢!”聽了這句話,她徹底垮了,一副萬念俱滅的樣子:“……唉,看起來,什麼也瞞不過您……”“知道就好,說吧,拿了多少?”“一共9568,”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接着又說,“這些美元我沒有給於姐,自己藏了起來,我想換成人民幣留給大虎,您不知道,大虎實在是太可憐,一點兒也聽不見……”“聽不見?”我有些納悶兒,“怎麼回事兒,他是聾子嗎?”“生下來就是,可您不知道,那孩子聰明極了……您如果看見他……”說著,她就嗚咽地哭了起來,“我打算……我其實……沒想到……”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