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鬼相命
天空依舊是黑雲密佈,電閃雷鳴,這樣已經有三天了,卻始終不下雨!整個小山村籠罩在陰霾之中,彷彿遠古猙獰的惡魔突而蘇醒,冷冷窺探着人間……
一幢老式的土牆瓦房,一個穿着破舊的男子面帶緊張的來回踱步着,時而側耳在房門上傾聽。
這種房子的樣式在80年代比較偏遠的山村中是極為普通的,古樸的木板大門,青石方磚的天井,有兩層樓,被歲月抹為暗黑色的木門木窗木柱,看似快要坍塌的屋檐一角.
深青色的瓦頂上面滿是雜草,就像一位經歷過世間滄桑的老者;一看就知道這房子年代相當久遠,怕是有百八十年了,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再一看,還可以看出這戶人家的貧困潦倒……
“哇——”隨着一個嬰兒降世的哭聲,陰森的古宅頓生了些許生氣,男子心中一陣欣悅,臉色神情一松,忍不住笑出聲來“生啦,終於生啦!”
“吱呀”房門在呻吟聲中緩緩開啟.
一個又矮又胖的啊大媽踱着步子跨了出來,像吃了糖似的笑眯眯地說:“母子平安,還是個男孩呢!你秦家真是祖上積德,從你的祖爺爺做了算命先生之後,就從來沒生過女孩,真是讓人羨慕啊!”
“大媽,生男生女不都一樣嘛!現在提倡男女平等……”男子隨便敷衍了幾句,便迫不及待地進了屋。
他一眼就看到床上正扒着小手蹬着小腳,正哭得不亦樂乎的一個小嬰兒;
一雙正抱着嬰兒微顯乾枯的雙手,那是一個臉色蒼白卻又帶着幾許幸福笑意的女人,一見男子進屋,虛弱的聲音響起:“孩他爹,你看咱的娃兒多可愛啊!你給娃兒想好名字了嗎?”
男子一愣,顯然是緊張得把這事給忘了!恰巧一道閃電撕裂長空,遠近瞬間透亮,而後又恢復了原本的猙獰,就像是天空的眸子突而閃爍……
“天空閃爍?對,就叫天爍吧!秦天爍!”……
“咚、咚、咚……”大門處突然響起一陣斷斷續續的敲門聲,在這座寧靜的宅子裏顯得格外清朗。
“大門又沒鎖上,還敲門做什麼?”男子皺了皺眉,奇怪的走到門口,打開半掩着的木門。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皮膚褶皺;凹陷着的雙眼黯淡無光,不曾折射半點事物的光影,彷彿那不是雙眼睛,而是兩個空空的黑洞;再襯着他瘦骨嶙峋卻又似十分硬朗的身子骨,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架骷髏!
加之穿着一套不古不現、古怪異常的深青色衣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眼前這座陰森的古宅,也給老者蒙上了一層恐怖的面紗。
男子不由得心裏一顫,這個老頭不像是村裡人,便好奇地問:“大爺,您找誰?”
只說話間,老頭已跨門走了進來,男子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隨着他的步伐悄悄逼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向後退了幾步。老頭向他看來一眼,用一種無可言喻的冰冷聲音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男子一聽這聲音,嚇了一跳,也害怕嚇到妻子,便把他引到堂屋坐下,沏了茶水。沒坐多久,老頭那毛骨悚然的聲音又響起:“讓我看看你兒子的命相吧!”
老頭的聲音似乎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不斷牽引着男子的心,男子像是傀儡般迷迷糊糊地把秦天爍從房裏抱了過來。
小天爍在男子懷裏很不自在,拚命的哇哇大哭,時而還用一雙稚嫩的小手拚命拍打着男子。
老頭目不轉睛地看了小天爍半晌,忽然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小天爍玲瓏清澈的瞳眸在老頭面上一轉,居然也不哭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男子大驚,但這老頭卻也微微一笑,不過這笑放他身上卻是十分可怖!男子此時才慢慢清醒過來,連忙又把小天爍送回房裏。
“可取了名字?”待男子回來,老頭又冷冷地問。
“秦天爍,天空的‘天’,閃爍的‘爍’!”男子硬生生的說道。
老頭一聽,猛地站起身來,沒有半點聲響,接着臉色一沉,看上去更陰森了許多,“你、你好糊塗啊……”
男子大是疑惑,只聽老頭繼續說道:“方今六月,天氣炎熱;而近三日又雷而不雨,你兒子在此大不吉之日出生,主其命中五行火盛而缺水,這本也是人之命道,不足為奇;但他恰恰又是萬中無一的亂魔命相之人,此命相正是奪其生時的天地造化、氣象和後天姓氏而存為形體,是個禍害啊!你卻又偏偏給他取個火邊‘爍’字,外加個‘天’,‘天火’乃世間剛陽,這……唉!”
男子倒吸了口涼氣,“沒想到取名字還有這麼多講究?!那我換個名兒不就成了!”
“放屁!”老頭一聲怒喝,“現在人都已成形,早就給那命相吸收了,只能改名卻不能改命啊!但這命豈是能改的?有此命相之人若是與他人相互有情,對方就會被亂魔噬情,毒火攻心缺水而死,要是犯了天劫,那更不知道是多少人命啊!幸好祖上傳下一個法子,不過……”
“什麼法子?”男子聽得驚出身虛汗,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卻被人說是禍害,換了我我也不好過。
老頭黯淡的目光又往男子身上一掃,“祖上歷經一千多年傳下了一本《心經》,倒是可以暫時制封亂魔命相,不會有噬情之害,不過也要一十八年,在此之前只得在深山老林里潛修,與世隔絕!我現在就帶他走吧!”
“十八年?”男子撓了撓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半晌忽然點了點頭,怒道:“哦,我知道了!好你個老不死的,我差點就上了你他媽的狗當,原來裝神弄鬼是想騙老子的兒子!要是有亂魔噬情的鬼話,那你陪着他不一樣會死嗎?況且你住在哪我又不知道,誰敢保證十八年後你還會不會把兒子送還給我?你真當我傻了嗎?”說著抓起老頭的肩膀就往外推,也沒聽老頭說些什麼,口中兀自罵著“不是看你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老子今天就揍死你……”
不可否認,那老頭的身體也十分寒冷,根本不似常人!
“我關好門,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陰風吹過,忙轉頭去看,那老頭居然就站在我身後!我嚇了一跳,一步步往後退去,最後緊緊靠在門上,那老頭臉色居然慢慢變成了恐怖的幽綠色,伸開雙手向我撲來……”
“啊——”床上一個小孩大叫一聲,連忙拉起被子蒙住頭,似乎還在被子裏哆嗦着。而他身旁躺着的是個面容滄桑的男子,滿臉堆笑,用手輕輕拍着被子,“天爍,你不是叫爹給你講鬼故事嗎?怎麼怕成這樣!”
秦天爍擱開被子一角,看起來還在後怕,咽了口口水,“爹講的都是真的嗎?”
“前面的是真的,不過後面的嘛!呵呵,是爹嚇你的!”
天氣太熱,小天爍只蓋了這麼一會兒的被子已是滿頭大汗,小腳一蹬,露出個赤裸裸的身體,只穿了一條花邊小褲頭。他又獃獃地看着父親,“那老頭怎麼說我是禍害啊?早知道你就應該把我交給他才對,不然我會害了爹娘,還有我的很多很多朋友,很多很多親人的!”
男子又好氣又好笑,“都說是鬼話了,誰會信?只有騙騙你們這樣的小孩子罷了!更何況,你是想要爹娘、親人、朋友,還是想陪着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一起生活?”
小天爍撅了撅嘴,怪眼一翻,“雖然我沒見過那個老頭長什麼樣,可能也不會怎麼恐怖,雖然我也不想禍害別人,不過……我當然是想要爹娘,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朋友一起玩,一個人的話會無聊死的!”
男子摸着天爍的小腦袋,緩緩說道:“那不就行了,爹難道會把你往火爐上推嗎?兒女都是爹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不管再苦再累,別人在怎麼挑撥離間,爹娘都不會拋棄兒女的!”
小天爍用力點了點頭,滿是敬愛的獃獃看着自己的父親……
秦天爍現在已經是五歲的孩童了,不過他倒是果真天命不凡,一歲的時候便言語流利、蹦跑如飛;三歲時便能識字看書,且過目不忘;到了五歲時更能題詩作對,書寫文章。在當地赫赫有名,被稱為“天才神童”。
也不知道是老頭命相顯靈,還是上天的捉弄,在這五年裏,當地遭受了五年大旱,滴雨未降,天氣終年燥熱難耐;方圓境內植被盡皆枯死,漫山枯草乾柴;田地乾涸,大河截流,民不聊生,堪稱史前無例的旱災。
秦天爍家裏自然已是斷了糧水,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父母整日為了生計發愁,經常不在家裏。
“前八陣圖、后八陣圖、諸葛孔明八陣圖、周文王八卦……咦?好奇怪,這本書怎麼都是說陣陣法法、神神鬼鬼的東西”
這一日,秦天爍又是獨自兒在家,正捧着本書細細品讀,不禁發出了陣陣感嘆。這本書是他在家中供奉祖先牌位的柜子裏找到的,但已經破舊不堪,連封面也都掉了,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空氣中的炙熱無孔不入蒸騰着,儘管小天爍才穿了件小背心,但還是大汗淋漓,口渴難耐。他向水缸中所剩無幾、渾濁不堪的水看了一眼,忍不住拿起瓢盛了點,“咕咕”的喝了進去,那點水哪解得了渴!
“這水要給爹娘留的,我已經喝太多,不渴了,不渴了……”天爍自我安慰般地說著,放下瓢,咽了口口水,別過頭去。屋外天井中的青石磚上蒸騰出縷縷若有若無的熱氣,就像拉了層纖薄的塑料薄膜,將前方變得一片朦朧。
“唉!這麼熱的天,爹娘還要出去幹活,不會被烤焦了吧?”他秀眉緊皺,心裏着實替父母擔憂,又拿起書本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爹娘這麼辛苦,我也應該做點什麼吧,可不能這樣閑着!”他心中打定主意,便站了起來,隨便披了件單薄的外衣就往門外風風火火地走去,那氣勢倒是有幾分像干大事的模樣,不過放在只有五歲的秦天爍身上,怎麼看怎麼彆扭,活像小大人?
他頂着烈日,往山上爬去,剛開始還三步並作兩步走,慢慢的就開始體力不支了,但他耐性卻是極好,一直爬到半山腰。
但所過之處只有漫山的枯柴乾草,沒有半點生氣,哪裏見什麼可以吃的東西?眼下他又累又渴又熱,卻連個遮陽的地兒都沒有!
他又忍熱耐渴的向上爬了一段,只見山坡上突兀起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貌似水珠的形狀,嵌入地底;
石面上佈滿了稜線,井井有條的排列着,倒像是有人刻意雕刻上去的,十分古怪。小天爍心中暗樂,連忙跑到大石塊的背陽處坐下休息,擦拭着滿頭大汗。
“啪、啪……”一陣奇怪的聲響,突然從石塊後面蹦出只兔子,三步兩縱地往山頂跳去,倒把天爍嚇了一跳,隨即欣喜若狂。
這乾旱的季節哪來的兔子?天爍也來不及多想,連忙起身追去。
但是到了山頂,那兔子居然憑空消失了,像是蒸發了一般!秦天爍“咦”了聲,大感奇怪,停下了腳步,仍不死心的東張西望,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來的氣勢。
正在這時,天空突然憑空生出了裊裊濃煙,趁着山風往山下飄散。小天爍吃了一驚,忙定睛看去,赫然是剛剛自己坐的地方的那塊黑石冒起了煙,卻見不着半點火星,大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