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搭夥過年

第六十四章 搭夥過年

王昊轉眼一掃,周遭樓宇燈若繁星,連生活向來節儉的老人家裏也亮着燈,恍然間細思,心頭一暖,也許丫頭是故意的吧。

老北亰的傳統,除夕夜家家燈火通宵,不許間斷,鞭炮聲徹夜不絕。

在外邊做事的人,除非萬不得已,必定趕回家來吃團圓飯。這一夜,除了很小的孩子沒有什麼人睡覺,都要守歲。

過年心情總是有些不同的,幾分鐘后,他才抹黑上了樓,到了自家廊間,黃博家裏靜悄悄的,門外貼好紅紅的對聯。

他瞅着對聯,禁不住想起下午貼對聯的時候,二貨媳婦兒咋咋呼呼:

“哎歪了,歪了,左邊往上點。”

“呀,想死啊,漿糊都掉我臉了上啦!”

....

唉,都回家了!

王昊摸摸索索掏出鑰匙開了門,眼皮都懶得抬,低頭找拖鞋,卻見一雙丫頭過年剛買的小靴子擺在地上,難道...心頭一喜,猛然抬頭就要喊,卻瞬間咧着大嘴傻住了。

“回來了?”

那聲音嬌脆,話音兒標準熟悉,卻是芽芽從廚房走了出來。

燈光下,她亭亭玉立的站在廚房門口,穿着件彩虹毛衣搭配牛仔褲,打扮青春俏皮,臉蛋泛着淡淡紅暈,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又如飲酥酒般,面暈淺春。

他瞅到那衣服,才記起來,是年前丫頭拉着芽芽去買的姐妹裝。

說起來,這丫頭跟他在一塊挺摳門,雖然不至於掰着指頭算錢過日子,但也是精打細算,唯恐他敗家,可跟芽芽在一起那叫一個豪爽,平常日不提了,就說過年置辦的這身衣物,就沒一件便宜的,人說送就送。

女人啊!搞不懂,搞不懂。

“你...你...”王昊磕磕巴巴待問“你怎麼在這?”突然想起那夜交談,丫頭若有所思的表情,剎那間恍然,忽咽了回去,改成“你來啦”。

“嗯.....”

佟秘書點了點頭,走上前自然地接過他脫下來的大衣,輕輕撣了撣,然後掛在自己白色呢子大衣邊上,一邊柔聲道:

“不怪我,宓宓要求必須保密。”

老實講,此時他真的...眼角有點濕潤,鼻子也有點微微發酸.....丫頭有心了,難怪怎麼問她都不說,是琢磨這事吧。

但感動歸感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跟芽芽解釋下,千萬別讓人誤會了,畢竟矛盾大多來源於誤會。

“那個..芽芽啊,我真想問你要不要一起搭夥過年來着,可又不好意思,又怕...”他吭哧半天,也沒好意思說,怕媳婦劈了他。

自從上演一場麵包夾香腸的小事故后,王昊莫名有點小心虛,雖然明知人芽芽不回家過年,但就是不敢提搭夥過年的話茬兒,更何況家裏還有缸醋,想想就更不敢了。

芽芽飽含深意的笑了笑,“我知道...飯都做好了,快點洗洗手。”

“不是,主要是不好意思,你懂吧。”王昊猶自嘴硬。

她催促他去衛生間,自己呢忙忙叨叨的端碗擺筷,轉眼,四菜一湯就上了桌。

都挺簡單,一“大鍋菜”,一盤孜然羊肉,一個清拌黃瓜,一個炒西芹,還有一大碗西紅柿蛋湯。

不倫不類跟年菜完全不搭,但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做菜我不大拿手,不知道合不合胃口,你嘗嘗...”芽芽吞吞吐吐說完,又急補充道:“不過我煮麵很不錯。”想了想,繼續道:“我還可以學的..”

王昊不由一怔,頓了頓,一臉慫逼樣,低頭抓起筷子每樣細細品嘗,點頭道:“不錯,味道挺正的。”

“真的?”

芽芽聞言一喜,道:“那你多吃點,這個大鍋菜叫“撒司更”我們錫伯族過小年都要吃。”

她指着用干豆角、白菜、土豆、胡蘿蔔、五花肉做成的大鍋菜介紹,又指了指羊肉道:“這是我們當地的羊肉,過年我媽專門給郵寄過來的,你要喜歡,回頭讓我媽再寄點。”

“這不用了吧,太麻煩阿姨了。”王昊打着哈哈,他見怪不怪了。

“沒事,不麻煩。”芽芽擺擺手,乾脆利落道。

幾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真正接觸下來,王昊才發現現實中的芽芽與他腦海里文弱女生形象大相逕庭。

現實中的她是屬於特別乾脆利索的人。說實話,挺事兒的,還特好張羅,做事呢雷厲風行,不能容忍拖泥帶水和做事磨嘰的人。

比如裝修監工時,一旦工人磨洋工,她就會跟人着急。

反正就是對自己和別人要求都高的那種。

“咋們吃飯吧,都這個點了,你肯定餓了。”王昊道。

正要開吃,電話忽嗡嗡亂蹦,攥過來一瞅,他面色不禁更柔幾分,是丫頭打來的。

“意不意外?”上來丫頭就笑嘻嘻邀功,聲里都透着快誇誇我的味道。

王昊笑道:“那必須啊,還是媳婦了解我。”

“切,死性。”小狐狸啐了一口,道:“讓你來我家,你不來。人龔老爺喊你,你也不去,非自己擱家干嘮嘮逑着,死矯情!”

“呃...”王昊抬頭看了芽芽一眼,壓低聲音道:“哪有..”

“就會嘴硬!”小狐狸不屑,道:“對了,告訴你飯可是我做的。”

“啊?”

“咋了,不信啊?你按開電飯鍋瞅瞅。”

“哦哦,米飯啊。”

“不行啊,楊蕭霖都沒吃過呢,知足吧你。”

“得嘞,我謝謝您。”

“芽芽做的菜好吃嘛?你說我要不要學學啊。”那聲音里似透着糾結。

“不用不用,我做就行,我特喜歡做飯給你吃,真的宓宓,我發誓!”

王昊連忙拒絕,燒菜這事兒真的看天分,小狐狸給他做過幾次,你很難想像一樣的東西到了丫頭手裏做出來的就是一堆堪比化學藥劑的毒藥。

難吃到那種份上,簡直就是奇迹!

“哼,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難吃?”

“開玩笑!丫頭你做的可好了,味道沒的說,上次我不吃的可香了嘛。”王昊張嘴就是甜言蜜語。

“切,騙鬼呢!不過算你過關了,我媽說了,真正的好男人,絕不會嫌我做飯難吃。”

恩,的確是親媽!~

倆人膩了一會,電話又交給芽芽,倆人嘰嘰喳喳,有的沒的神聊一陣子,在王昊催促下才掛了電話,臨了人才記起正事,交代王昊讓他明晚去她家裏吃飯。

這會王昊答應的倒是痛快,給老丈人拜年天經地義嘛。

“來,芽芽大過年的,咋們也喝點。”

趁倆人通電話的時候,王昊取了瓶紅酒過來,這會兒才啟開,給芽芽倒了小半杯。

“行,來點。”芽芽毫不猶豫,痛快的答應。

王昊並不驚詫,她身上有比較北方漢子的勁兒,放假前1024聚會,她可是很爺們兒氣的張羅,喝酒也非常豪爽,不過酒量嘛就一般般了。

“來,碰一個。過年了,祝你春節快樂,專輯大賣,咋們公司越來越好。”

“這麼正式啊?”王昊略微好笑。

話說乾杯時,互相碰杯,還是源自歐洲。

當時那邊兒貴族盛行用毒酒進行謀殺,因此上流社會的人們在聚會飲酒時,會事先和大家互相碰撞各自的酒杯,以使各自酒杯中的酒碰濺到對方的酒杯中,以顯示酒中沒有下毒,象徵誠意。

“哎呀,碰一個!”她豪爽又有點撒嬌。

“哎那行,過年好,那祝芽芽心想事成,順利考上中戲。”

於是,倆人端起杯子,正兒八經的磕了一下。

那酒色深紅,散發著烤咖啡的味道,還有非常精緻芬芳的礦物煙熏香味。入口一股黑加侖子味,稍苦,略等片刻轉為順滑,有點李子味,舌頭輕輕撩動,用心感受,又有點菠蘿味,直至味道減弱,落到胃裏,通透方顯。

王昊品了一口,芽芽卻直接幹了,如喝啤酒般痛快,他搖了搖頭,簡直是暴殄天物,沒辦法為了彰顯紳士的正直風度,只得陪着。

酒到杯乾,芽芽打開話匣子,許是遠離家鄉,遠離親人,才能體會到什麼叫思念和牽挂吧,她不由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我的童年是在伊黎伊擰市度過的,記憶最深的就是放假奶奶把我帶到察部查爾縣,那邊的小夥伴可多,每到年根附近,我爸會帶我騎馬用獵槍打獵。

打野兔子、野雞,野山雞尾巴特別長...

我們會住在牧民的哈薩顆氈房裏。在河裏捧水喝,有時喝完才發現馬在上游喝,你知道嘛,就算這樣也不會鬧肚子。

從小我就不喜歡女生愛玩的東西,反而喜歡大自然,跟男孩子玩撒尿和泥。12歲時媽媽送給我一個比我還高的洋娃娃,沒過幾天就在娃娃臉上亂畫......”

她笑臉盈盈,邊喝邊巴拉巴拉講,此時哪能看得出一點內心脆弱。

不過聽她這麼一講,王昊倒是覺得她和小狐狸能成為朋友一點都不奇怪,這打小都是上房揭瓦的主啊。

他一杯杯陪着,忠實的履行好聽眾的職責,時不時捧兩句臭腳...

“這麼講,你骨子裏就是個虎娘們嘛,所以更得自信,你看現在多好,整個人像會發光。”

“哪有...”

被王昊這個臭不要臉的一吹捧,芽芽立刻縮了縮頭,聲音頓時降了兩個分貝。

“怎麼沒有!就像講普通話,我說你行的,你看才多久,現在已經很標準了,哪有半點“羊肉串味”,不是幾個月前‘颳風’說成‘瓜分’的芽芽咯。”

“你才羊肉串味,來,再碰一個。”

隨着酒精逐漸的浸透,芽芽彷彿一下子找到了大草原上馳馬奔放的感覺,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倍兒自豪道:

“我們錫伯族可不止善於射箭,而且非常有語言天賦的,都說錫伯族人有九個舌頭吶,是天生的翻譯家。像我奶奶、爸爸他們都會六七種以上的語言。”

王昊扭頭瞅她,那小臉近在咫尺,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似會說話,嚇得趕緊扭過頭,然後脖子一扭,脫離了這種奇怪的體位。

雖然這種感覺爆爽,但他不是那樣人啊,哪能借酒吃人芽芽豆腐。

他緩了口氣,道:“是嘛,那可真厲害,咋們不喝啦,一會兒還得包餃子吶。”

倆人喝喝聊聊,時間挺久了,把那瓶酒都快乾出來了,王昊生怕她真喝多了,轉移話題。

“包餃子,我不會。咋倆得再喝一個,王昊,我得謝謝你,這段時間我學到好多,也明白了很多...真的...”芽芽那雙閃亮的眸子透着莫名的意味,讓人不敢直視。

“可拉倒吧,我可受不了這個。來喝點水,不會我教你。守完歲總要吃的...”

王昊揉了揉鼻子,左右顧而言他,不過心下恍然,難怪大年夜讓他啃大米飯,弄半天是不會啊。

“不行,必須喝一個”芽芽擎着酒杯的手有些搖晃,嘴上卻說的堅定:

“你放心,我佟酈芽不傻,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絕不會讓你失望的,即使做不了你女朋友,但一定要做對你最有用的女人,年後我去報個文秘班,多學點東西。”

王昊愕然,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世人都說酒後吐真言,可有時酒後真言千萬不能當真話聽啊!

否則要出問題的!

他只能裝作沒聽到,當她酒後一時衝動,胡咧咧,而對於一個喝多了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依着她,他盡量放緩語氣,道:

“芽芽你喝醉了,上進是好事,我支持,祝願大家明天會更好,來,乾杯。”

“乾杯!”

芽芽幹了杯中酒,擦了擦嘴,又強調,

“我真沒醉...”

不過,那身子卻越來越軟,頭越垂越低,直到俯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王昊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芽芽,慢慢品着玻璃杯里的葡萄酒,慢慢出了神.....

葡萄酒是挑剔的,它會因葡萄的品種、年份、土壤、釀酒技術、甚至橡木桶而產生不同的品質和風格,就像每個女人成長起來的環境與經歷的不同境遇會釀造不同的女人。

此時芽芽許是就像新釀的葡萄酒,正孕育與眾不同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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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光影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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