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二十八)(3)
“我去談?”陶妮猶豫着。“對,我去換衣服,談完以後我們馬上走。”陶妮不安地跟着王大夫走了。陶妮在醫生辦公室從王大夫的手中接過了小杉的化驗報告,報告上有兩個字特別醒目—Ca,陶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很難看。“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Ca?我明白這個詞的意思,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小杉的報告,你們一定搞錯了。她明明是車禍,是外傷,你們怎麼搞出個Ca來了呢?”陶妮神思恍惚地說道。“病人是因為車禍受傷送進來的,但是她的胸部陰影一直沒有消退,病理報告的數據卻顯得很奇怪,所以我們才想到要對她進一步進行檢查。結果果然如我所料,而且已經到了第三期了,情況非常嚴重。”王大夫說道。陶妮的臉上已經佈滿陰雲了,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她還試圖朝醫生笑一笑,“大夫,你就這麼確定這一定是小杉的報告嗎?大學四年她的病卡是空白的,她從來不進醫院。她可以連續工作48個小時,別人都趴下了,可她還是若無其事,她怎麼可能得這個病呢?這一定是搞錯了。這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王大夫充滿憐憫地看着陶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個報告是不會錯的。”陶妮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了,她用手抹着眼淚,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你不要太難過了好不好?作為家屬你們要對醫院的工作進行配合,我要找你們家屬談就是為了能夠冷靜理智地商量出一個最好的治療方案來。”陶妮哽咽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小杉站在門口,臉色蠟黃。陶妮和醫生都愣在那裏。陶妮趕緊拭去淚水,把化驗報告藏了起來。小杉一步一步走到醫生跟前,“醫生,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活?我想知道真相。”陶妮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拉住小杉的手臂,“不,小杉,你沒事的,你真的沒事的,他們真的搞錯了。”小杉平靜地說道:“陶妮,你別這樣,你這樣會影響醫生工作的,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和王大夫說幾句話。”陶妮站在那兒不願走。“陶妮,聽話,快出去吧。”小杉冷靜的眼光把陶妮給鎮住了。陶妮不得不站起身來,一步一個回頭往外走去。站在醫生辦公室外走廊上,陶妮看着窗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熙熙攘攘人群在馬路上穿行,此時在陶妮眼裏天地萬物彷彿一下子全都變了樣,誰都解釋不了為什麼她們的生活總是那麼多災多難。小杉輕輕地推門從醫生辦公室里出來,她看了看陶妮,然後也對着馬路發起呆來了。陶妮衝動地一把抱住小杉,“小杉,你一定沒事的,你相信我。你一定沒事的。”小杉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對着陶妮擠出一絲笑容:“對,一定會沒事的。”小杉的平靜反而讓陶妮不知所措,兩人沉默了片刻。小杉輕輕地說道:“你等着,我去換衣服。等我換上衣服,我們馬上走。”“上哪兒去?”“去深圳找芳芳。”“不,小杉,你別去了,你不能去的。你得呆在醫院裏。”小杉沉默了幾秒鐘:“那你跟我來。”回到病房,小杉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陶妮。陶妮不住地搖着頭。“拿着吧,這一路上肯定需要用錢,這也算是我對芳芳的一片心意。密碼就是我們的生日,記住了嗎?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地回來,明白嗎?”小杉的鎮定讓陶妮心如刀絞,她流着淚再一次抱住了小杉。陶妮的身影一消失,小杉便頹然地坐在了病床上,抱緊自己的雙臂,眼裏露出一種深重的絕望。她想用暖水壺為自己倒杯水,水從杯子裏溢了出來,她還在往裏倒着,水流了一地。陶妮回到了深圳,她坐在郵局的座位上,用報紙擋着自己的臉,她注意地看着取款窗口前的人。這時一個理着棕色超短短髮,戴着墨鏡,一身牛仔打扮的帥小夥子走進郵局,這個人就是經過喬裝打扮以後的芳芳。芳芳走到窗口前取錢,陶妮一點都沒有注意她,而是去注意旁邊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子。陶妮站起身跟着那個有點像芳芳的長發女孩兒走了出去,女孩在推自行車的時候轉過臉來,陶妮這才弄清楚她並不是芳芳。陶妮失望地往郵局裏頭走去,芳芳取好了錢正往外走,她們倆打了個照面,然後擦肩而過。此時,兩人心裏都有些異樣,她們都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是同時她們扭頭往回看着。“陶妮?”“芳芳?芳芳!”芳芳扭頭就走,陶妮緊追而上,“芳芳,芳芳,你等一等,等一等。”怕被別人注意,陶妮不敢叫,也不敢追。芳芳急急地朝天橋方向奔去,她邊跑邊往後看着。陶妮也跟着奔了過去。芳芳拚命奔上天橋樓梯,陶妮也拚命追了上來,芳芳在人群中急急地走着,陶妮也急急地跟着,忽然陶妮被一個向她遞廣告單的小夥子撞了一下,等她再抬頭時芳芳不見了。陶妮茫然失措地站在天橋上,她環顧四周,除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再也沒有了芳芳。陶妮焦急萬分地在天橋上走來走去,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淚流滿面地走到一個老伯跟前,“老伯伯,請問這個天橋有幾個出口。”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