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的?你真的覺得我學好了?真的……」她突然哭得更厲害,「可我死了,沒看見那一天,你、你有沒有傷心?你後來有沒有……」她聲音輕了些,「又娶了別的王妃?」
「還在吃味啊?」他輕聲笑起來,「不曾,本王也沒活多久。」
她驚訝地道:「你怎麽死的?」
他沒有立刻回答,雖然他自己已經接受這個事實,然而被親手養大的許婕妤毒死,那是多麽悲涼的一件事,他不太願意告訴裴玉嬌,淡淡道:「便是在山西死的,在沙場。」
從山西回來,得知她的死訊,隨後的一年他便不曾再真正的快活過,雖然活着,大抵也沒多少意思。或者許婕妤弄死他也算一種恩賜?讓他能死而復生,重新娶她,好好的過一輩子。
他面色終究流露出一些悲涼,裴玉嬌心想,原來他也這樣短命,在戰場上也是一個親人都不在身邊,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抱着他,臉貼着他的臉頰蹭了又蹭。
他感覺到熱乎乎的眼淚落下來,滴在他脖頸,她又在哭了。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總算不生氣了。」
「還在生氣。」她悶聲道:「所以你別看我。」
他笑起來,兩隻手摟住她的腰,沒有看她。
也不知擁抱了多久,他把她從身上拉開來,只見她臉上還掛着眼淚,便湊上去輕輕吮吸,舌尖拂過眼瞼,像溫柔的春風,眼淚落入嘴裏,如淡淡的鹽。
這是他最溫柔的一次,好像長河悠悠,日頭從西邊落下,月亮升上來,兩人都沒有停歇。不只他投入,她也好像根藤蔓似的纏在他身上,怎麽也分不開。
到得第二日,想起昨日的事情,她的臉都忍不住羞紅,不過側過頭,看到他睡在旁邊,就覺得滿心歡喜,直盯着他看了又看。
他眉頭一動,睜開眼,對上她的大眼睛。
要是往常,總是他先醒,很少那麽晚還在睡,但昨日不一樣,就算他精力充沛,也有些受不住,瞧見她甜美的笑容,他輕斥道:「小狐狸精。」忍不住把她抓過來,在嘴上一啄。
她順勢滾進他的懷裏,伸手抱住他的腰。
男人早上的堅硬緊緊抵着她,她嚇一跳,又彈開來。
司徒修擰一把她的耳朵,「本王還得出門呢,亂想什麽?」便是有這個心,今兒已經耽擱時間了,他不可能還按着她來一回,不過仍不捨得離開被窩,他又把她抱過來,「再躺一會兒。」
她喜孜孜地挨着他,小手在他胸口和背上時不時的輕撫。
「小心本王忍不住。」他皺眉,「到處摸什麽?」
她道:「本來你都不准我摸的。」
他心想他什麽時候不準了,後來頓悟她是說上輩子,他那時為了保持嚴師風範,不准她肆意調皮,故而她見到他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如今膽子大了,明知道他是誰也敢下手。
他好笑地道:「你真的不怕我了。」
「你不是說改了嗎?」她的手往下伸去,在他的臀上碰了碰。
他渾身一綳,抓住她的手,「別以為我真不動你!」
她無辜的瞧着他,「你都在我身上亂摸,我為何碰一下都不行?」
他的臉色竟有些發紅,捏着她的臉斥道:「你可是女人,這等不要臉的話都敢說。」
她嘟嘟嘴,不知為何,知道他是原來的那個人,她手就發癢,恨不得把以前想做卻不敢做的事都做一遍,想了想又問他,「昨天你都沒回答,我死了,你到底傷不傷心?」
「傷心。」司徒修垂眸,「妻子死了,做丈夫的哪個不傷心?」
她笑起來,「那你以前就喜歡我了?」
他不答反問:「那你以前喜歡我嗎?」
她突然閉了嘴。
他挑眉,「怎麽不答?哦,那時還在怕我,就這樣,你還指望本王說喜歡你?」他說著頓了頓,盯着她看了會兒,「不對啊,看你在本王身上摸來摸去,應該挺喜歡以前那種作風的,你說,到底是更喜歡以前那個還是現在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我聽不懂。」裴玉嬌叫道:「你怎麽還不去辦事?一會兒知縣要過來請王爺了。」
他卻捧住她的臉,「說,喜歡哪個?」
她沒法搪塞,「那你喜歡哪個我?」
「你不都一樣嗎,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不給的話就像老鼠,沒什麽不同。」
她氣得啐他一口,「你也一樣。」
司徒修看她不答,還要再接着拷問,卻聽到素和清脆的聲音傳來——
「王爺,周王來了。」
「二哥?」他一下翻身起來,「到這兒了?」
「是,好似皇上看他無事可做,派他過來與王爺搭把手。」
可上輩子並不曾如此,司徒修心想,莫非是誰在父皇面前說了什麽,他才會讓司徒裕過來?是三哥嗎?還是韋氏?他嘴角一翹,總歸是怕他一個人全佔了功勞,叫司徒裕來分杯羹,不過這樣也好,他原本就不想太過顯眼。
穿戴好衣物,他一掀被子,朝裴玉嬌的臀上拍了一下,「好好想想,晚點回答本王。」說完洗漱下便轉身走了。
司徒裕正在客堂等着,瞧見他那麽晚方出來,暗地裏好笑,他知道司徒熙被送到裴家去了,那麽這個七弟定然是帶着王妃一起過來的,果然是血氣方剛,到災區辦事還跟妻子熱火朝天呢。
他笑道:「早知道你還在歇息,我該晚些過來。」
司徒修神色有些尷尬,「昨日已大略與知縣商議完了,故而今兒鬆懈些。二哥既然來了,咱們現在就出發去其他村子吧。」
「你飯可吃了?」司徒裕道:「我是不急,你一向曉得我的,這些事情要不是父皇下令,我才懶得過來。」
他其實還一頭霧水呢,怎麽也沒料到父皇會讓他來密雲縣,許是四弟犯了事,父皇突然擔心起他這個一事無成的兒子了?他弄不明白,反正當散心,來就來吧。
司徒修笑道:「既如此,我請二哥吃頓飯,這兒有家酒樓,聽知縣說還不錯。」
司徒裕撫掌道:「好,好,先去吃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要辦事,怎麽也得先把肚子填飽。」
兄弟倆說說笑笑走了。
裴玉嬌還賴在被窩裏不想動,鼻子嗅一嗅,裏面全是她跟他的味道,她不由自主的發笑,沒想到他真的重生了,還不打她、不罵她,竟然有這麽溫柔的時候,簡直像兩個人,可他確實就是同一個人呢。她越想越高興,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滾,等他回來,她得告訴他,兩個她都喜歡!
不管是以前那個冷厲的,還是現在這個時而溫柔、時而霸道的,她都喜歡。
而另一頭,司徒修與司徒裕酒足飯飽之後便策馬去了密雲縣轄下的其他村子。
雖說這位周王爺奉命前來協助司徒修,可到得地方,觀河賞花若閑庭散步,不像司徒修四處巡查各處災情,商討重建事宜,何來這等清閑,故而手下多有牢騷。
司徒裕不以為然,拍拍司徒修的肩膀道:「能者多勞嘛,我是不想拖累你,像以前跟老三去湖州,我差些害他被父皇訓斥,還是做做表面功夫就好。我這人就是出主意也是弄巧成拙,你莫理會。」
當真是一點也不想沾事,司徒修笑道:「二哥不必過謙。」
作為幾位王爺中的老二,上有太子頂着,下有一幫傑出的弟弟,司徒裕天資平平,最是尷尬,所幸這些年下來,他早已習慣,也琢磨出了一套不作為的生存法則,反正他不想當皇帝,誰想當誰去當,他做個逍遙王爺就好。
不過最近乃多事之秋,司徒淵沉冤得雪,司徒瀾被關天牢,他這個旁觀者都能感覺到一絲寒到骨子裏的蕭瑟。他站在一座倒塌的茅草屋前,想到來時常佩與他說的話,斟酌片刻才道:「七弟你回京都可得小心點。」
沒頭沒腦的,司徒修不解地詢問,「二哥此話何意?」
「最近有人彈劾你好大喜功,說你手握大權,剷除異己,順你者昌,逆你者亡,總之是什麽都有。」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不過才露個頭,就有人盯上了。
他朝司徒裕道謝道:「多謝二哥,我不在京都,竟不知有這事。」
「也是娘子提起,說作為哥哥,該當提醒提醒,你知道,我一向很粗心……」
司徒修笑道:「二嫂有心,這份恩情我記在心裏了。」
不像司徒裕誰也不沾,常佩在很早之前就讓女兒與裴玉嬌走得近了,想來必是看好他,希望他將來看顧下周王府吧。
兄弟兩個說得會兒,又自去忙碌。